音乐社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顾实秋抬手时，指节在门板上顿了顿——前世此时他刚入社三个月，被陈默以帮社长整理曲谱的名义支使着跑遍半个校园，连登台试音的机会都没捞着。
门内传来谈笑声，他推门进去时，正撞见陈默搭着副社长的肩，指尖敲着桌上的招新表：就这水平也敢投原创？
连和弦走向都写不明白。抬眼看见顾实秋，他眉梢一挑，堆起笑：顾同学来了？
不是说要体验社团生活？
是。顾实秋把填好的表格推过去，余光扫过陈默指尖压着的退稿记录——前世他给S.H.E写的demo确实被退了，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水平不够，后来才知道是陈默偷偷把曲谱截胡给了周明远的人。
陈默翻开表格，扫到原创《青花瓷2.0》那栏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听说你上周给S.H.E写的歌被退稿了？
现在改玩国风了？他拖长音调，咱们社可不要只会蹭热度的。
活动室里几个老生哄笑起来。
顾实秋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节在桌下微微发紧——前世此刻他红着脸辩解，换来的是陈默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要虚心，转头就把他的原创卖给了商演公司。
不如这样。他抬眼时眼底漫上笑意，我改编《中国话》为国风版，三天后社团招新表演用。
要是没人听，我自动退社。
陈默的笑僵在脸上。
副社长翻着手机嘀咕：《中国话》是S.H.E的歌，改编版权...
我联系过华研国际，他们同意非商业改编。顾实秋把手机里的邮件截图推过去，下午三点的回复。
活动室突然安静下来。
陈默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半晌扯出个笑：行啊，顾同学这么有把握，我们等着。他扫了眼墙上的钟，排练室203，半小时后见。
排练室的窗户漏着风，顾实秋抱着吉他坐下时，琴箱撞在桌角发出闷响。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抬头——林昭容抱着谱架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琴房的松香味道。
昭容？他脱口而出。
陈社长说需要钢琴伴奏。她把谱架搁在钢琴前，指尖轻轻拂过琴键，我昨晚在琴房练《月光》，突然......她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段国风旋律，像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
顾实秋的手指在吉他弦上顿住。
他低头调弦，喉结动了动：等下你跟着我弹就行。
前奏响起的刹那，林昭容的手指突然悬在琴键上方——第一小节是传统五声音阶，第二小节混入了十二平均律的转调，第三小节......她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她梦里那团模糊的墨色突然洇成了具体的轮廓！
叮——
钢琴声比吉他慢了半拍，却严丝合缝地嵌进旋律里。
顾实秋抬眼，看见少女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指尖随着旋律起伏，像在弹一首刻进骨血里的曲子。
停！陈默踹门进来时，两人正弹到副歌部分，顾实秋，谁让你改曲子的？
这和你说的《中国话》改编完全不一样！
顾实秋拨弦的手一顿，吉他尾音在空气里打了个旋。
林昭容转过琴凳，脊背挺得笔直：陈社长，这曲子比《中国话》更有层次。
昭容你懂什么？陈默扯了扯领带，这是社团招新表演，要的是......
要的是能让人记住的东西。顾实秋打断他，把吉他往肩上一挎，三天后，大礼堂见。
招新表演当天，大礼堂的聚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顾实秋站在舞台中央，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想起前世在金曲奖颁奖典礼上，他也是这样站着，却听见主持人念的是周明远的名字。
这首歌，叫《青花瓷2.0》。他对着麦轻咳一声，送给所有在传统与创新间挣扎的音乐人。
前奏响起的瞬间，第一排的音乐系教授们同时直起腰。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五声音阶里藏着十二平均律的巧思，转调时竟用了昆曲的拖腔！
陈默坐在观众席最后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看见几个新生眼睛发亮地举着手机录像，看见教授们交头接耳，看见林昭容站在侧幕，月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漏进来，把她的影子投在舞台上，和顾实秋的影子叠在一起。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副歌响起时，台下突然爆发出掌声。
林昭容摸着发烫的手机，微信提示音不断——琴房群里炸了锅，这转调绝了！那钢琴部分是谁弹的？她抬头看向舞台，正撞见顾实秋望过来的目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散场时，顾实秋刚走进后台，就被林昭容堵住了去路。
她抱着琴谱，指尖捏得发白：你是不是看过我昨天在琴房即兴创作的旋律？
没有。顾实秋倚着化妆镜，镜子里映出他微扬的嘴角，昭容，有些旋律，是刻在我们骨头里的。
手机震动声从门外传来。
顾实秋侧头，看见陈默背对着他们，正和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交换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顾实秋原创资料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深夜的琴房飘着消毒水味，顾实秋抱着吉他推门时，听见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琴键上，林昭容的背影缩在琴凳上，指尖在《青花瓷2.0》的谱子上慢慢移动。
昭容？他放轻脚步。
她猛地转身，手忙脚乱去捂胸口，却在触及锁骨时顿住——这个动作太熟悉了，前世她从顶楼追出去时，也是这样本能地护着怀里的曲谱，然后......
顾实秋的呼吸一滞，吉他咚地砸在地上。
林昭容被响声惊到，手从胸口垂落，眼里浮起疑惑：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
没事。他弯腰捡吉他，喉结动了动，刚才......你在练改编版？
嗯。她低头翻谱子，发梢扫过琴键，想加段小提琴协奏，可是......
我帮你。顾实秋脱口而出。
林昭容抬头，月光正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
她张了张嘴，又抿住唇笑：那......明天午休？
琴房302？
顾实秋点头，目光却落在她搁在琴键上的手——那双手前世插满了输液管，此刻却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正轻轻敲着《青花瓷2.0》的尾音。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
林昭容收拾谱子时，一张纸从琴谱里滑出来，顾实秋瞥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给小顾的合奏邀请——昭容。
他弯腰捡起，抬头时正撞进少女清亮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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