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您的孩子非亲生 > 第九章:晨曦与遗忘的石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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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家堂地下墓穴的冰冷空气裹着泥土和陈年石材的气味,像无数细针扎进陈默断裂的肋骨和后背的剧痛里。他几乎是爬着出来的,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浸透了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昂贵西装。罗德里格斯那张惊骇、焦虑又带着一丝狂热探究的脸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晃动,嘴巴开合着,急切地问着什么。但陈默的耳朵里只有一片尖锐的嗡鸣,像坏掉的收音机。他什么都听不见,视线也模糊摇晃,只死死攥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粗糙的植物戒指,像攥着唯一的浮木。

“医院……晚晚……”他用尽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撕裂了巴塞罗那的夜空。消毒水的气味比墓穴的阴冷更刺鼻。陈默被强行按在轮椅上推进急诊室,断裂的骨头被复位、固定,冰冷的石膏裹住了他半边的躯干。剧痛的麻药也无法麻痹他脑中疯狂的念头:戒指拔出来了,献祭中断了,医生说她要醒了!晚晚!等我!

当清晨第一缕惨白的光线透过ICU观察窗的百叶缝隙时,陈默已经像一尊打满补丁的石膏像,固执地“钉”在了林晚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后背和胸肋的剧痛在麻药退去后汹涌反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门开了。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他摘下口罩,看向形容枯槁、眼神却亮得吓人的陈默。

“陈教授,她醒了。”医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醒了!这两个字像电流瞬间击穿陈默全身的痛楚!他想站起来,却被石膏和剧痛死死按在椅子上,只能徒劳地前倾身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怎么样?认得人吗?说话了吗?”

医生微微蹙眉,似乎在斟酌词句:“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这本身已经是医学奇迹。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陈默瞬间绷紧的脸,“她的意识……似乎受到了巨大冲击。她睁开了眼睛,能对光线有反应,肢体也能轻微活动,但……”

“但是什么?!”陈默的心猛地沉下去,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住了喉咙。

“但她好像……不认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医生叹了口气,“问她名字,她茫然。提到圣家堂、高迪……这些曾经震动世界的词汇,她毫无反应。她的眼神……很空。像一张被彻底擦去的白纸。”

失忆?!

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陈默浑身冰冷,连骨头缝里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她醒来的可能——怨恨、愤怒、悲伤,甚至再次陷入昏迷……唯独没有想过……遗忘?

她忘记了所有?忘记了圣家堂的喧嚣?忘记了全球瞩目的身份?忘记了……他?

“能…能恢复吗?”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大脑的损伤和修复机制极其复杂,”医生摇摇头,“尤其是涉及深度昏迷和那种……我们无法解释的剧烈脑电活动。也许是永久性的,也许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契机。现在,她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休息。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但不要刺激她。”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开那扇门的。浓烈的消毒水味里,混合着一种脆弱生命特有的、淡淡的药味和……石膏粉的味道。这熟悉的气味让陈默的心脏狠狠一抽。

病床上,林晚静静地躺着。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她睁着眼睛,那双曾经空洞却仿佛能“看见”建筑灵魂的眼睛,此刻依旧没有焦距,却不再有深海般的寂静,而是充满了孩童般的、纯粹的茫然。像初生的幼兽,第一次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手腕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隐约透出一点刺目的红痕。

陈默一步步挪到床边,每走一步,断裂的骨头都在无声地尖叫。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她。他看着她茫然空洞的眼睛,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叫她“晚晚”?她还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吗?告诉她发生了什么?那些只会让她更混乱吧?

最终,他只是无声地、缓缓地,在她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重的石膏让他动作笨拙僵硬。后背和胸肋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他看着她安静的侧脸,看着她手腕上刺目的纱布,感受着口袋里那枚冰冷戒指的棱角。

她忘了。忘了他是谁,忘了那些将她撕碎的荣耀和牺牲,忘了那句绝望的“注脚”,也忘了……他曾经递出的、将她推入深渊的那把名为“爱”的刀。

这遗忘,是残忍的慈悲?还是命运更深的嘲弄?

陈默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刺痛干涩的眼睛。疲惫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身体是破碎的石膏,心是空荡荡的废墟。他就在这剧痛和虚无的双重折磨中,在消毒水和石膏粉的冰冷气味里,意识沉沉地滑向黑暗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触感,将陈默从昏沉的剧痛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

病房里很安静。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窗棂影子。林晚不知何时微微侧过了头,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但她的右手,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无意识,伸向他的方向。

她的指尖,带着病人特有的微凉和石膏粉的细腻触感,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他裹着厚重石膏、僵直放在腿上的左手小臂。

那触碰极轻,像一片羽毛拂过。

却让陈默瞬间僵住!呼吸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眨眼,生怕惊散了这微弱的、梦呓般的联系。

她的指尖,在那冰冷粗糙的石膏表面,极其缓慢地、毫无目的地移动着。从断裂固定支架坚硬的边缘,划过石膏粗糙的纹理,指尖沾上一点细微的白色粉末。

然后,那微凉的指尖,带着一点属于她的、石膏粉的细腻触感,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最终……极其轻微地……落在了他左手小臂外侧,靠近手腕的地方。

那里,厚厚的石膏边缘下方,一小块皮肤裸露着。

而就在那块裸露的皮肤上,沾染着一点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刺目的……暗红色痕迹。

那是他在地下水晶空间,被冲击波砸在晶体墙壁上时,喷溅出的……他自己的血。

林晚茫然空洞的眼睛依旧“望”着虚无的前方。

但她的指尖,就那样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本能的……眷恋和探寻,停在了那点暗红的血痕上。

像迷途的灵魂,在无边的遗忘之海里,下意识地,触碰到了唯一熟悉的气息。

哪怕那气息,带着血的味道。

陈默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冲出眼眶,混合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汹涌地砸落在他裹着石膏、无法动弹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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