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竹园的权谋
范无争一袭玄色锦袍立于临安府“无争阁”的“听竹园”前,腰间新铸的盟主令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他抬手轻抚过门廊上无争阁三个鎏金大字,指腹传来青铜匾额特有的冰凉触感。园内三十八丛湘妃竹在风中沙沙作响,斑驳竹影掠过他如琢如磨的面容,晨光在英挺的轮廓上流转,更显得剑眉星目间气度非凡。
盟主,青城派玉衡子到了。身后传来铁卫统领低沉的禀报声。范无争转身时,正看见一柄青锋剑挑开竹叶,剑穗上缀着的七枚铜钱叮当作响。玉衡子道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显然是一路轻功疾驰而来。
玉衡道长来得正好。范无争抬手截住一片飘落的竹叶,指尖真气吞吐间,竹叶竟如刀锋般钉入三丈外的石桌,四极撼岳盟的探子昨夜摸到了临安城外,我们需要重新部署各派防区。
园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华山派九现云龙裴震勒马急停,马鞍上挂着的判官笔尚在滴血。范盟主!他翻身下马时铁护腕与剑鞘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刚在城东截获密信,四极盟要在下月十五火烧少林藏经阁!
范无争眸中寒光乍现,袖中无争玉扇唰地展开,扇面上用朱砂勾勒的三十六派布防图在阳光下猩红刺目。他反手将扇子按在石桌上,震得茶盏中碧螺春荡起涟漪:传令下去,峨眉的千叶观音即刻带十八铁罗汉驰援少林,点苍派负责接应。突然压低声音:记住,让唐门的人在必经之路上布好七星锁魂钉。
竹林中传来衣袂破空之声,七名身着各色门派服饰的高手接连落在青石板上。点苍派清虚子拂尘一甩,三千银丝缠住正要飞走的信鸽:盟主,崆峒派发现四极盟在太湖的暗桩!他手腕轻抖,信鸽腿上铜管当啷坠地,滚出的蜡丸里裹着沾血的布条。
范无争抬脚碾碎蜡丸,靴底与青石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望着远处临安城起伏的屋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恰好笼罩住园内新立的三十六派高手名册碑。诸位。他突然转身,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从今日起,听竹园每夜点七盏赤焰灯——我要让四极盟的人看清楚,什么叫武林正道的光芒!
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座大方尊者踏入听竹园时,脚下青砖微微震颤,仿佛承受不住他那如山岳般厚重的气势。他身披赭黄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每走一步,杖上铜环便发出低沉嗡鸣,似龙吟虎啸,震得园内竹叶簌簌而落。
阿弥陀佛。大方尊者双手合十,声音浑厚如古钟,范盟主,少林寺虽不愿涉足江湖纷争,但四极撼岳盟祸乱武林,老衲不得不来。
范无争端坐石凳,微微一笑,指尖轻敲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响“尊者肯来,武林正道便多一分胜算。”
话音未落,园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八道白色身影如飞絮般飘落,正是峨眉八秀。她们腰佩长剑,剑穗上银铃摇曳,步履轻盈,却暗含杀伐之气。为首的悟尘师太冷眸如霜,抱拳道:“范盟主,家师命我等前来听命。”
范无争颔首,就在此时,大方尊者突然将锡杖往地上一顿,九枚铜环骤然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九道金光,直取范无争周身大穴。这一招九龙问心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铜环破空之声如雷霆炸响。
峨眉八秀见状正要拔剑,却见范无争衣袖轻拂,九枚铜环竟在半空中凝滞不动。他右手五指微张,铜环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在空中排成北斗七星之状。最后一枚铜环更是在他掌心三寸处急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
尊者好一招九龙问心。范无争嘴角含笑,掌心突然一翻,那枚铜环竟化作一道金虹射向园中假山。只听轰的一声,三丈高的太湖石应声而碎,碎石飞溅却都在范无争身前三尺处簌簌落下。
大方尊者瞳孔微缩,正要说话,峨眉八秀已按捺不住。悟尘师太清叱一声:领教范盟主高招!八柄长剑同时出鞘,剑光如雪练横空,结成八仙过海剑阵将范无争团团围住。剑锋未至,凌厉剑气已在地面刻出蛛网般的裂痕。
范无争长笑一声,身形突然拔地而起。他双袖鼓荡如翼,竟在空中连踏七步,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剑尖之上。八秀只觉剑上传来千钧之力,虎口剧震险些脱手。最后一脚踏在悟尘师太剑锋时,范无争借力翻飞,轻飘飘落回石凳,连衣角都未乱分毫。
好一招平步青云!大方尊者终于动容,手中锡杖铮地插入青石地面三寸,范盟主武功已臻化境,老衲心服。
悟尘师太收剑入鞘,肃然行礼:家师常说武林盟主之位非范大侠莫属,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
范无争将九枚铜环轻轻推回锡杖,温声道:二位过誉了。武林正道同气连枝,还望少林、峨眉与范某同心协力,共诛四极撼岳盟。
园中竹叶仍在簌簌飘落,但此刻众人眼中,那个始终含笑的青衫男子,身影却比山岳更为巍峨。
大方尊者与峨眉八秀皆肃然静立,心中再无半分轻视,只觉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气度更是超凡。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于方才的震撼之时,范无争的目光却微微一动,似有所觉。他不动声色地越过众人,望向远处屋檐上的一抹灰影——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正伏在瓦片上,悄无声息地窥探着园内动静。
范无争嘴角笑意不减,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他并未点破,只是收回目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黎帮主倒是谨慎。”范无争低笑一声,指尖微动,一枚竹叶如利箭般激射而出,“啪”地钉在那丐帮弟子身旁的瓦片上,吓得他一个翻身,消失在屋脊之后。
“盟主,要不要……”身后的铁卫统领冷无锋手按刀柄,眼中杀意凛然。
范无争抬手制止,淡淡道:“不必,黎三泰既然想玩,那就让他看个够。”
范无争转身走向园内深处,玄色大氅在风中翻卷,阴影笼罩住整座听竹园。
“无争阁”最深处,一间密室隐于暗廊尽头,四壁以玄铁浇筑,连烛火都透不出一丝光亮。
范无争负手而立,指尖摩挲着一枚黑玉扳指,冷硬的触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片阴冷的算计。他忽然低笑一声,指节轻轻敲击扳指,发出嗒的一声脆响,暗处立即传来机关转动的细微声响。
吱呀——一声,暗门无声滑开,二十八星魔总管叶道鸣如鬼魅般飘入,黑袍下摆掠过青砖,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他脸上覆着一张银丝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如刀的眼睛,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幽绿的光。面具下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咳嗽,显然是方才在门外已等候多时,却故意制造出刚刚赶到的假象。
盟主。叶道鸣嗓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铁器,画已备好。他说话时右手在袖中轻轻一抖,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案几边缘——这是他惯用的伎俩,若有人贸然触碰案几,便会中毒身亡。
叶道鸣袖袍一抖,一卷泛黄的绢布在案上徐徐展开——正是仿制的《送子天王图》。画中天王怒目圆睁,衣袂翻飞如真,连墨色晕染的层次都与真迹一般无二。但在画卷展开的瞬间,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飘散开来,这是叶道鸣特制的迷魂散,专门用来试探对方是否起了疑心。
范无争鼻翼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俯身细看,指尖在画上轻轻一掠,冷笑道:端木临风那个老狐狸,竟敢以真迹为聘礼要挟本座……呵,他当真以为,这世上还有第二幅拜月家的火漆印?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叶总管这画,似乎还差了点意思?
叶道鸣面具下的眉头一跳,立即会意。他故作惶恐地躬身:盟主明鉴,属下这就...
不必了。范无争抬手打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本座是说,这画太过完美,反倒不似真迹。你且在这天王衣袂处,故意做旧几分。他指尖在画上某处轻轻一点,那里正是他埋下的暗记——若端木临风验画时触碰此处,便会中了他事先涂上的剧毒。
叶道鸣低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铜印,印底刻着繁复的波斯纹路:盟主放心,拜月家的火漆印……我也仿了一份。他指尖一弹,铜印叮的一声落在案上,滚了两圈才停住。在铜印落案的瞬间,案几下方暗格中的机关悄然启动,将真正的火漆印调换了出来。
范无争拾起铜印,指腹抚过印底纹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很好,婚礼当日,你亲自将画呈给端木临风。他说着,状若无意地将铜印在袖口一抹,指间暗藏的透明丝线已悄然缠绕在铜印纹路之中——这是西域传来的无影丝,细若蛛丝却坚韧异常,只要端木临风触碰此印,丝线便会无声无息地缠上他的手指。
叶道鸣微微躬身,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属下明白。不过……若那老狐狸当场验画?他说话时,左手在背后悄悄结印,一道无形的气劲悄然封住了密室所有出口——这是他的后手,若范无争今日对他起疑,他便要抢先发难。
他不会。范无争淡淡道,转身望向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画中女子眉目如画,正是冯琴雯。他背对叶道鸣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他若敢轻举妄动......右手在袖中轻轻一握,藏在画框后的机关弩立即上弦,我自有办法让他后悔。
两人各怀鬼胎的对话在密室中回荡,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扭曲如鬼魅,宛如两条暗中较量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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