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官道上，昭阳的高烧退了又起。谢明嫣用湿帕子擦拭女儿滚烫的额头，发现那道蓝纹已经蔓延到鼻梁，形成奇特的符文。更诡异的是，每当蓝纹闪烁，马车外就会传来冰晶凝结的脆响。
“还有半日就到京城了。“萧景琰掀开车帘，眉头紧锁，“孙太医已在宫中候着。“
谢明嫣刚要应答，昭阳突然睁眼，金银异瞳直勾勾盯着车顶：“妹妹哭了。“
话音刚落，马车猛地颠簸——官道两侧的树木竟在盛夏时节挂满冰凌！车夫惊叫起来，只见前方路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冰层下隐约有金光流动。
“是冰凰的力量。“谢七勒马警戒，“她在找昭阳公主！“
萧景琰拔剑出鞘，剑锋刚触及冰面就覆上一层白霜。谢明嫣将昭阳交给乳母，自己跳下马车。当她赤足踩上冰层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冰面在她脚下融化，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石碑。
“这是...“
石碑上刻着与昭阳脸上如出一辙的符文。谢明嫣指尖刚碰到碑面，眼前就闪过无数画面：七岁的自己在雪地奔跑，背后是燃烧的军营；母亲将青铜匣子塞给她；还有...一个与昭阳长相相同的女婴被黑袍人抱走！
“娘娘小心！“
谢七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冰层突然炸裂，无数冰锥如利箭般射来！谢明嫣本能地护住头部，却见那些冰锥在距她三尺处骤然停滞，随即调转方向朝来路射回。
马车内传来昭阳清亮的笑声。小公主不知何时醒了，正趴在车窗上拍手。她掌心那道剑痕熠熠生辉，每次挥手就有更多冰锥转向。
“心剑在保护她。“萧景琰若有所思，“或者说...在回应她。“
冰层尽头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戎狄服饰的小女孩，远远望着马车方向，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当谢明嫣想走近查看时，女孩突然消失，只余地上一滩迅速融化的冰水。
“冰凰来过了。“萧景琰抱起昭阳，发现女儿掌心的剑痕淡了些，“她在试探。“
昭阳歪着头看向远方，突然说了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妹妹说，父皇的心在她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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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药香驱不散昭阳身上的寒气。孙太医诊脉后，白眉拧成了疙瘩：“公主脉象奇特，似有双脉并行...老臣需查古籍。“
“没时间了。“谢明嫣掀开昭阳的襁褓——孩子胸口的太极图正在缓慢逆转，金银两色逐渐分离，“看！“
萧景琰突然抽剑划破自己掌心，将血滴在太极图上。鲜血触及皮肤的瞬间，逆转停止了，但很快又继续。谢明嫣立刻效仿，这次效果更持久些。
“我们的血能延缓分离。“萧景琰沉声道，“但治标不治本。“
谢明嫣想起石碑幻象中的青铜匣子：“需要找到当年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她独自来到凤仪宫密室。这里存放着从北疆带回的遗物，包括那个刻着“双月同天“的令牌。当她将令牌贴近昭阳用过的小被子时，令牌突然发热，浮现出新的文字：
“心剑无形，溯源有径。七岁雪夜，匣藏玄机。“
七岁雪夜...谢明嫣猛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确实塞给她一个青铜匣子，嘱咐交给“穿龙纹靴的人“。后来匣子去了哪里？
记忆如潮水涌来。她被萧景琰救下后，将匣子埋在了某个地方...是皇陵！淑妃陵旁的那棵梅树下！
当谢明嫣冒雨赶到皇陵时，发现梅树已被雷劈成两半。树根处有个新挖的坑，旁边泥土上留着小小的掌印——看大小，竟是昭阳的！
“这不可能...“她跪在泥泞中，指尖发颤。昭阳从未离开过皇宫，除非...
“除非心剑能穿越时空。“
谢明嫣猛地回头。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中捧着个沾满泥土的青铜匣子。
“刚才昭阳突然说梦话，让我来这儿。“他打开匣子，里面是把晶莹剔透的小剑——与昭阳曾具现化的一模一样！
剑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谢夫人娟秀的字迹：
“嫣儿，若你见此剑，说明'双月'已现。此剑乃三生石核心所化，可斩断命运丝线。但切记，每用一次，持剑者就会...“
字迹被血迹模糊。谢明嫣翻过纸条，背面是幅简笔画：两个相连的婴儿，中间被心剑隔开。
“所以心剑的真正用途...“萧景琰声音干涩，“是分离'双月'？“
谢明嫣摇头：“不，是选择。“她指向画中细节——被分开的两个婴儿，一个消散成光点，另一个则更加清晰，“保留一个，抹杀另一个。“
雨越下越大。回宫的马车上，谢明嫣紧抱青铜匣子，脑海中不断回放昭阳的话：“妹妹说，父皇的心在她那里。“如果冰凰体内有萧景琰的金线，那么...
“陛下，您当年分出去的金线，究竟有多少？“
萧景琰沉默片刻：“足够重塑一个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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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的情况在得到青铜匣子后好转。当谢明嫣将小剑放在她枕边时，孩子脸上的蓝纹完全消失，太极图也恢复如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日后，谢七带来了更惊人的消息。他呈上个密封的铜管，里面装着北疆细作冒死传回的情报：
“冰凰女婴周岁宴上，戎狄王当众展示了她的能力——复现记忆。当女婴触碰某个物件时，能显现出与之相关的所有往事。他们称这种能力为'溯源'。“
随信附着一片冰晶，说是女婴玩耍时凝结的。谢明嫣刚接过冰晶，就看见其中浮现出萧景琰的身影！他穿着帝王常服，正在教一个小女孩写字，那孩子抬头时，赫然是昭阳长大后的模样。
“这是...“
“未来记忆。“萧景琰捏碎冰晶，“冰凰能溯源过去，也能窥见未来。“
谢明嫣突然想到什么，翻出青铜匣子仔细检查。在内侧暗格里，她找到一粒小小的冰晶碎片，触碰时闪现出七岁那年的画面：母亲将心剑塞给她，叮嘱道：“若遇见另一个自己，就...“
画面戛然而止。谢明嫣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当年母亲预见了“双月“之劫，才特意留下心剑。而现在的昭阳与冰凰，正在重演她们母辈的命运！
“报！“侍卫慌张冲进来，“宫门外有个戎狄妇人，说要求见心剑主人！“
妇人被带进来时，谢明嫣一眼认出她就是周岁宴上抱着冰凰的人。对方行了个古怪的礼，献上个雕花木盒：
“圣女说，该物当归原主。“
盒中是把精致的金锁，锁上刻着“昭阳“二字。当谢明嫣碰到金锁时，幻象再次袭来——她看见成年的昭阳被锁链束缚，而冰凰正从她胸口抽取着什么...
“这是未来的一种可能。“妇人平静地说，“圣女说，若想避免，三日后月圆时，带心剑到断龙崖交换。“
“交换什么？“萧景琰厉声问。
妇人微笑：“交换陛下失落的那些金线。“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昭阳，“毕竟，一个孩子怎能没有完整的心呢？“
待妇人退下，谢明嫣立刻检查昭阳。孩子睡得正香，胸口太极图却比往常暗淡许多。当她试图用血唤醒时，昭阳突然睁眼说了句：“母后，我的心缺了一块。“
谢七当夜奉命探查断龙崖，带回更惊人的发现——崖底不知何时建起座祭坛，中央竖着根冰柱，里面封存着缕缕金线。最令人不安的是，冰柱旁的石碑上刻着：
“以父心补女心，以女身承父劫。“
“他们在计划某种置换仪式。“谢明嫣声音发抖，“用昭阳补全冰凰，再用冰凰承载...“
“我的死劫。“萧景琰冷静地接上，“戎狄人相信，杀死'双月'之一能获得三生石的力量。“
昭阳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哭不止。当谢明嫣抱起她时，孩子的手死死抓住母亲衣襟，说了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妹妹说，父皇会死在月圆夜。“
殿外，满月正从云层中露出惨白的面容。距离月圆，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