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
万籁俱寂之中,只有座钟的钟摆在不知疲倦地摆动,发出单调而沉闷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直接敲在人心头。
星凡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那层薄薄的胸膛。
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后背的睡衣也早已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黑暗中,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眼神里满是惊恐与迷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
刚才的噩梦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地缠着他,不肯离去。
在梦里,星凡似乎回到四年前老爷子的寿宴上。
当时的星凡也就十三岁多一些,乳臭未干,老是喜欢跟着那群成年堂哥的身后,希望能融进去。
但是他毕竟没有父亲洛河经历得多,没有任何戒备,很多时候哪怕感觉到堂哥实在抓弄他,也没从中分辨出恶意。
在晚宴上,那些堂哥们为了甩开星凡,就哄骗他喝了不少果味饮料,甜甜的味道不错,星凡以为是果汁,但其实是果酒。
几杯灌下去,不一会星凡就感觉头晕目眩,本来身处二楼的星凡是想着找个角落的椅子休息一下。
可是其中有位堂哥跟星凡说,他姐姐洛洛星辰在一楼找他,似乎有急事,星凡想都没想就往楼梯走去。
可想而知,他才走了三分之一的楼梯,就因为神志不清,踩错台阶,崴脚,整个人失去平衡滚落了楼梯。
尽管当时救护车把星凡及时送往了医院救治,但是由于严重的脑震荡和脊骨神经断裂,造成他下肢瘫痪。
星凡坐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住大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可怕的梦境之中。
他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恐惧的感觉却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心头。
最后感受到腿部的微微疼感,他心中才渐渐安定了一些,接着躺下尝试再次入睡。
……
大早上。
餐桌的对面洛星辰一副宿醉的表情,妈妈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
“还当姐姐呢!晚上喝到不醒人事,让你爸把你扛下来,幸亏在家里,万一在外面多危险呀!女孩子要......”
洛星辰低着头,扒拉着面前得煎蛋,的确受不母亲的碎碎念,不得不撒起了娇。
“妈!ヾ?≧^≦)っ”
星凡顶着黑眼圈坐在傍边忍俊不禁,结果迎来了姐姐的死亡凝视。
吃过早餐,星凡打算去姐姐的舞蹈室做基础的体能锻炼,尤其走路,得走起来才能有劲。
洛星辰自告奋勇地推着星凡的轮椅就往舞蹈室前进。
“姐你不用上班吗?”
“上班,哪有协助你锻炼重要。”
洛星辰撒起谎来,都不用思考。
“你大概不是宿醉未醒,拿我当借口不去上班吧!妈妈晓得,可能会让你充分感受母爱的伟大喔!”
洛星辰心虚地回头看了看正在收拾餐桌的母亲,字正腔圆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为了我的好弟弟才忍疼不去上班的。”
星凡都不用回头,就猜到姐姐那点小九九,不过姐姐在家族企业上班,请假什么的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公司里面的高管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姑奶奶的背景。
很快,姐姐就推着星凡进入到舞蹈室,大概有50、60平方米,两面是全身镜,一面是落地窗对着花园。
其实这舞蹈室已经很久没用了,自从姐姐上班后,基本上只会在周末锻炼一下,不过日常都有佣人定时搞清洁,里面的地板依旧光洁透亮。
玻璃光亮照人,洛星辰把坐在轮椅上的弟弟推到镜子旁边,小心地扶着星凡抓住练舞的扶手站稳。
星凡示意姐姐放手,他自己就沿着扶杆缓慢地往前走。
看看到弟弟比昨天走起路来更稳妥,洛星辰也就安心地打了个哈欠,走到房间的角落把卷起了瑜伽垫摊开,就舒适地贵妃躺了上去,躺下前还不忘把舞蹈室的门锁给反锁了。
星凡见到准备小憩一会的姐姐,调侃道:“姐你还是协助我锻炼,这么快就躺下了。”
“我就是来协助你锻炼的,你不觉得在我这样美女的注视下,走起路来特别带劲吗!”
洛星辰边说,还边用手从下至上划过大腿,摆出诱人的姿势。
果然姐姐还是他姐姐,星凡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依旧感觉血气上涌,差点绊倒了自己,幸亏抓住扶杆才避免出师未捷。
星凡虽然心里承认姐姐姿色不错,但是嘴上不能认输,故意说道:“那你把门反锁了又是何故?”
“有吗?我咋不知道,要不你走过去看看,我没锁呀!”
洛星辰睁眼说起了瞎话。
星凡也不再理会姐姐,专心地走路锻炼起来,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大概是七八米左右,他觉得应该先走是个来回,歇歇再走是十个来回,那么上午的锻炼时间差不多就够了。
房间除了冷气出风的声音,就是星凡喘气的声音,还未洛星辰微微的酣睡声。
过了大半个小时,星凡终于走完了十个来回,中间有两回还是不依赖扶手的情况下走完的,汗流浃背的他缓缓地坐回到轮椅上。
休息不到一会,耳边就传来姐姐起来的声音,只见她骨碌碌地站了起来,然后打开门锁就出去了,等了好一会,姐姐拿着两杯水进来,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星凡。
“看你衣服都湿了,快补充点水分吧!”
星凡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就重新递回给姐姐。
后者重行坐回到瑜伽垫上,卷起双膝,幽幽递说道:“星凡,你恨那些把害成这样子的家伙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星凡不知道为啥一直大大咧咧的姐姐话题转折这么大。
“只是单纯地想把四年前本该提醒你的话说一遍而已,那时候因为觉得你还小,不想让你过早就卷入到家族的纷争,可能也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心理建设,所以才被他们坑的。”
从姐姐的话语中,星凡听出了她的愧疚,这可能也是她见到星凡恢复健康,如此失态喝过头的缘故。
“这跟你没关系,姐姐,是我自己被台阶绊倒了,也怨不得别人,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洛星辰似乎并没有觉得宽慰,而是自顾自地说:“本来你可以比较现在更优秀,而且不用受这份罪,你可以跟其他同龄一样上学,准备高考,虽说我们家并不缺钱,但是那是青春珍贵的体验,他们这群害虫让你白白错失了美好的四年。”
“洛家这一大家子,按照长幼,爸爸排行老四,大伯、二伯、三大姑其实跟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母亲,暂且这里算大祖母吧!在年轻时就患上恶疾去世了,父亲的妈妈其实是爷爷的二婚,但是在生完父亲后也难产没救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爷爷造孽太多,妻子们都不得善终,后来爷爷就没再娶妻了,但是有钱的人想喝奶,并不需要养奶牛,关键是爷爷是大娱乐公司的董事长,这么多年来摘过的花花草草更是不计其数。”
“而父亲他们几兄弟,老爷子都是采用放养式,甚少管理,听老妈说,年少时,因为不同生母的关系,父亲备受几位兄长的欺凌,以致于现在对于自己的哥哥、姐姐也是能避让避让。”
“虽然父亲嘴上不说,但我们也能感觉到他对大伯、二伯、姑姑的忌惮,不然偌大的一家集团,下面子公司好几家,这么也不会只担任个导演这样可有可无的角色,哪怕你受了欺凌都无力反抗。”
“我只是父亲的养女,跟洛家其实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根本无法站出来为家里争取一份本应继承的家业,而大哥性格随父亲,别看他整天忙忙碌碌的,其实根本没有进入核心圈,况且大哥对家业的态度也十分随意,没有争斗一番的血勇。”
星凡听见姐姐自嘲说自己只是名养女的时候,心里就不愿意了,自始至今,父亲洛河就是把洛星辰当亲闺女培养的。
“姐姐,是不是那些害虫在公司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别在意,在我们家就没有养女这种说法,至于说养童媳就不确定。”
星凡故意盘开话题。
洛星辰被弟弟最后的神转折逗乐了,笑骂道:“还养童媳,你这两天是不是皮了,觉得现在有病,我就不敢揍你。”随即扬了扬拳头。
“姐姐,你放宽心好啦!父亲当打之年,大哥还年轻得很,我看老爷子,虽然岁数大了,可精神利索得很,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洛星辰淡漠地说:“呵呵!你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我也不是鼓动你去争取点什么,但是我们家不能给外界一种软柿子的感觉,谁都能来掐一把,必须得有人站出来,以牙还牙,不然后面不要说分蛋糕,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卖了。”
姐姐越说语气就越冷,按照星凡的经验,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
毕竟星凡这几年虽然算不上自闭,可那种如堕深渊的心情一直没走出来,房间以外的情况他好像都不怎么知道。
“姐姐,你确定没遇到什么难题?”
老姐并没回答星凡的疑问,而是抿了抿嘴,把话题转移到别方向:“我跟你说件事,就是大伯洛海最近想让他儿子天弘去搞个大动作,打算在天幕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里推行一套全新的管理方案,据说要大刀阔斧地改革呢。”
洛天弘,大伯的长子,星凡的堂哥,在天幕集团那可是声名远扬,年纪轻轻就担任要职,是家族三代里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不过,四年前那场让他坠入深渊的酒局上,天弘也有份灌他喝酒,那些难堪又痛苦的回忆,此刻又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但很快,好奇还是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挠着他的心。
他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趣:“哟,天弘又要搞改革?他就不怕把子公司折腾得鸡飞狗跳啊?”
姐姐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你懂什么,人家天弘可是有野心有魄力的,说不定这改革真能让子公司焕然一新呢。”
星凡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野心是有,可魄力用错了地方那就是灾难。四年前他灌我酒的时候,那股子嚣张劲儿,我可忘不了。这次改革,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姐姐看着他,故意逗他:“哟,你还记仇呢。说不定人家天弘现在成熟了,知道该怎么做事了。”
星凡哼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等着看,他这次改革能搞出什么花样来。要是搞砸了,那可就好笑了。”
姐姐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笑着说:“你就盼着人家搞砸吧。不过我跟你说,这改革方案里有一条特别有意思,天弘打算把子公司里那些老油条都清理掉,换上一批年轻有冲劲的新人。”
星凡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这倒是个狠招。不过那些老油条能轻易让他得逞?他们肯定会在背后使绊子的。”
姐姐点点头:“那肯定啊,现在子公司里都炸开锅了,那些老员工一个个都在议论纷纷,说天弘这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
星凡靠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下有好戏看了,天弘这次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我就等着看他们怎么斗,说不定还能趁机看个热闹,解解闷儿。”
姐姐看着他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你呀,就爱瞎凑热闹。不过这事儿确实挺有看头的,说不定真能搅出不少风波来。”
星凡嘿嘿一笑:“那可不,我就盼着这风波越大越好,最好能把天弘折腾得焦头烂额,也算给我出出四年前的那口恶气。”说着,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畅快,仿佛已经看到了天弘在改革中狼狈不堪的模样。
姐姐装模作样地感叹道:“可惜呀!本姑娘虽然闭月羞花,只是女儿身,要不然........嘿嘿!”
“我觉得虽然姐你是女儿身,可这也是你的长处呀!到时候你把我几个堂哥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们自相残杀,我就能渔翁得利........呃!嘶!”
还没等星凡说完,姐姐跳起来就给了星凡一个暴栗。
“臭弟弟,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姐姐是这么用的吗?刚才还说我是养童媳,嘤!嘤(╥╯^╰╥)”
这姐姐也是魔女,只能她开脑洞,别人开脑洞就不行,这还嘤嘤起来了,难道星凡还能自用。
“姐你是小公举,我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呢!公举请消气。”
姐姐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哼!本宫不跟残疾人计较,下次再敢编排本宫,绝不轻饶,至少拖下去埋半天土。”
她重新坐回到瑜伽垫上,见到弟弟一副备受打击的表情,终于感受到有仇就报的快感,谁叫星凡刚刚说让她去伸展美人计,她见到那群害虫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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