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重归于平静。
“你把他放了,不怕惹来更大的麻烦吗?”
苏棠一听裴钰将人就这么丢了,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但他背后的人,一定是我要找的人。”
苏棠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地在说顺口溜。
“你呢,把他们怎么了。”
裴钰见那地上几人似乎有要转醒的模样,问道。
“帮他们缕缕清楚罢了。”苏棠耸了耸肩,两手摊开。
既然他们不明白,那就让他们看得再清一点。
其实也许他们心中也有过怀疑,但现实的诱惑比内心的愧疚更让人沉醉。
他们得到了一个名动京城,将来还能给他们带来更大利益的袁家女,为什么不呢。
“距离袁家倒台不到月余,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
苏棠答应得爽快,侧身看向裴钰时,这才发现他眼中的疲惫。
血丝布满双眼,眼底似有乌青。
面色苍白,像是吊着一口气,强撑着处理完最后一点事。
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就见他点点头,没再多问,撑起身子正要走,身形晃了晃,没有征兆地往旁边倒去。
苏棠一个眼疾手快扶住他,只觉得他的身体往自己身上靠去,愈来愈重。
“绿竹……”她招呼绿竹来帮忙。
平日里高大的人影此刻倒在她的怀中,从她的视角看去,能看见他浓密的睫羽。
呼吸均匀规律,这是睡着了?
苏棠不解。
他们这样的人出门办事不先睡饱觉,都讲究随地大小睡?
两人合力将他拖回牡丹苑,又让柳嬷嬷赶紧去信。
不一会儿,阿芝匆匆赶到。
阿芝一瞥床榻之上的男人,眼珠一转,唉声叹气,捶胸顿足:“唉,我们主子就是太拼命了!一听袁三小姐要一个人对付那玄师,放心不下,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担心小姐出事!”
“啊……哦……”苏棠微微张开嘴,像是惊讶,随即眼中怜悯地看向床榻之上的睡容,“那真是可惜了……”
没能让他表现一下。
“这样吧,主子就先拜托三小姐照顾两日,我替主子走一趟,把任务完成。”他甚至象征性地抹了两滴眼泪,还未等苏棠开口,先作了一个揖,然后火速逃离现场。
殿下,咱就只能帮到这了。
于是乎,她的床上就这么躺着一个男人,许是累极了,他睡得沉,脸色有些苍白。
“我说小姐,我看这裴公子……着实不错。”绿竹这才在一旁慢慢悠悠晃过来,“你瞧,人长得真是漂亮!”
闭着双眼的他反而比平日少了几分戾气,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这么一看,倒有几分翩翩如玉公子的模样。
“哦?你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苏棠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过去替他掩了掩被角。
“希望他好好睡,快快醒来,然后把床给我睡。”
“……”绿竹沉默。
“对了,袁懿怎么样了?”
袁窈会附在她身上,这属实让人没想到。
阴魂上身,对命主伤害不小。还好苏棠暗中护着她,没让她受伤。
“她状态不错,没什么大碍。”
她能感觉得到,那阴魂对她不算有恶意。
然而她的愿望意料之内地落空了,床榻上的人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裴公子?裴公子?裴钰?”
苏棠有些紧张,这是几个意思,总不能是太困了还没睡醒吧。都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在睡觉时也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状态……
可眼前这人嘛……胸膛轻轻起伏着,呼吸似涟漪在水中泛起,静谧平和,全然看不出半点警戒。身上的气息淡,如潭水无波。
她能清晰地看清他面上的每一处。
褪去了平日里的沉稳和疏离,眉眼间反而多了些清秀的稚嫩。
她看见他的睫羽偶尔轻轻颤动。
一夜过去,他的唇更苍白了。
苏棠撑着下巴倚在窗边上,只觉得看着碍眼。
余光扫过旁边杯盏中的水,心中一动,乐呵呵地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水。
“还是这样好多了,起码得看起来有些阳气嘛,不然怎么跟公主交代呀。”
冰凉的手指蘸着水,轻轻点过他的唇。水的沁润果真让这苍白褪去几分。苏棠用手给他抹匀了,不忘站起身来仔细观摩片刻。
不错不错。
遂满意停下。
“小姐!小姐!”
绿竹这时匆匆跑了进来,虽已经压下了声音,仍掩饰不住其中的急切。
苏棠懵懵回头,心中叹了一口气,猜到又出了什么事。
天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还没问出发什么了什么,就听绿竹已经道来。
“主院那边传来消息,先前那吴家的郎君啊非要见小姐一面,就是不肯同那五小姐议亲!眼下杨姨娘屋里的人还昏着呢,就剩个张姨娘带着五小姐待客……小姐还是去一趟吧。”
袁家着急给袁窈议亲,于是苏棠作为袁三小姐的的婚事也不得不提上日程。
先前多了个入世弟子的称号,又在端王的宴上“大放光彩”,竟还真让几家寻上门来了。
袁二几人正商议着把她嫁给什么九王爷,杨姨娘自是要婉拒这些婚事,但她留了个心眼,从里面挑了几家不错的送去了张姨娘院中,顺带卖了个人情。
其中有一家就是吴家。
谁知张姨娘感激不尽,为此还同袁可鸣准备了许久。恰好杨姨娘这时候出了事,家中又无别人能出来待客,她喜得亲自出来会会这家人,正好能替自己女儿把把关,顺便彰显一下自己女儿在袁家的受重视程度。
结果……竟闹出了这么一事!
大堂之上,各个长辈面上灿灿。张姨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输给那个……那个蛮南来的野丫头?
这怎么可能!
不说自己的脸面不知该放何处……这吴家她还真瞧着喜欢呢!
再看一旁自己的女儿,屏风之后,垂着头绞着手帕,面上羞愧难当。
苏棠一听,闭了闭眼,险些没有站住。
这叫怎么个事。
她心情沉重地随绿竹朝主院赶去。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床榻上的人睫羽颤了颤。
缓缓睁眼,目光追随着转角处她离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