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知识才是永不倾覆的江山 > 第七章 疯妃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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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萝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李贵人那间更破败小屋的阴暗小径尽头,沈知微(林薇)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这步棋风险极大。李贵人如今疯癫加剧,行为难测,她居住的区域更是冷宫中最荒僻、最混乱的一角。更重要的是,皇后的人刚刚来过,贵妃的爪牙也可能在暗中窥伺。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沈知微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墙面的“数据库”上,用炭笔将阿萝最新带回的信息补充上去,在代表皇后的凤纹符号旁,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动机不明)。代表暗卫凌风的刀剑人影上,加重了线条(皇帝关注度提升)。

代表贵妃的三角符号周围,又添了几个更小的、代表监视者的人影(压力加剧)。她试图从这些零碎的符号中,理出一条生路。窗根下埋着的巫蛊人偶,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必须在火山喷发前,找到足以颠覆局面的证据,或者…一个足够强大的庇护者。皇帝萧珩的关注,是唯一的希望,但如何让这关注变成助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压抑的脚步声。沈知微猛地抬头,只见阿萝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冲了进来,小脸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后怕。

“小主!小主!”阿萝扑到沈知微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颤抖。

“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沈知微按住她瘦弱的肩膀,沉声问道,心中警铃大作。

阿萝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呼吸:“阿萝…阿萝按您说的,悄悄摸到李贵人屋后…那里更破,窗户都烂了大半…阿萝躲在断墙后面,能看到里面一点点…

“她怎么样?”沈知微追问。

“她…她真的疯得好厉害!”阿萝心有余悸,“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得看不出颜色…她就缩在墙角一堆烂稻草里,怀里死死抱着一个…一个脏得发黑的破枕头!嘴里不停地念叨…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念叨什么?”沈知微屏住呼吸。

“她…她一直哭…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别找我…’然后…然后她又突然很凶地喊‘是娘娘!是娘娘逼我的!’”阿萝模仿着李贵人那种歇斯底里的腔调,“喊完又抱着枕头哭‘粉裙子…粉裙子…血…好多血…’”

粉裙子?血?

沈知微脑中飞快闪过原主记忆碎片——李贵人被打入冷宫,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据说是因为…小产失宠?难道这与“粉裙子”和“血”有关?这似乎是李贵人心底最深的创伤,也是她疯癫的根源之一。

“还有呢?”沈知微追问,“她有没有提到别的?比如…贵妃?或者…埋东西?”她引导着阿萝回忆关键信息。

阿萝努力回想,小脸皱成一团:“好像…好像她喊完‘娘娘逼我’之后,又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埋在…埋在土里…会害死人的…’然后她就突然尖叫起来,把枕头扔出去,又扑过去捡回来死死抱着…阿萝…阿萝太害怕了,怕她发现,就赶紧跑回来了…”

李贵人的呓语,如同破碎的拼图,但在沈知微耳中,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是娘娘逼我的!”——这几乎是李贵人亲口承认受贵妃胁迫传递毒药的铁证!虽然是在疯癫状态下说出。

“埋在土里…会害死人的…”——这极可能指向窗根下埋藏的巫蛊人偶!证明李贵人知晓其存在和致命性!

“粉裙子…血…”——这可能是撬开李贵人心防、甚至引导她恢复部分神智的关键钥匙!

沈知微的心脏狂跳起来。李贵人,这个看似无用的疯妃,竟是她手中最重要的王牌!如果能让她在关键时刻(比如巫蛊案发时),哪怕只是短暂地清醒,说出那句“是娘娘逼我的”,就足以逆转乾坤!

但如何做到?如何接近一个充满攻击性、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疯癫之人?又如何利用“粉裙子”和“血”这个线索?

“阿萝,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沈知微由衷地称赞,阿萝的勇敢和机敏超出了她的预期,“关于李贵人说的‘粉裙子’,你还记得她以前…或者现在,有没有穿过什么粉色的东西?”

阿萝歪着头,努力回忆:“以前…好像刚进冷宫时,李贵人还有件半旧的粉裙子,后来…后来就越来越破,染了脏东西洗不掉…好像…好像去年冬天,被王公公拿走了,说是换点炭火…”她语气不太确定。

粉色…沈知微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灰扑扑、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在冷宫这种地方,想要找到一件粉色的衣物,无异于天方夜谭。

“小主…”阿萝忽然想起什么,小声说,“阿萝刚才跑回来的时候,看到…看到扫西边落叶的哑婆,她腰间系着一条…一条很旧很旧、颜色都快掉光了的粉布条…好像是当腰带用的…”

哑婆!那个沉默寡言、靠扫地糊口的可怜老妇人!她腰间的旧粉布条!

沈知微眼中精光一闪!机会!

第二天,沈知微亲自出马。她拿着自己省下的一小块、还算干净的窝头芯(这在冷宫已是难得的美味),在阿萝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在费力清扫雨后泥泞落叶的哑婆。

哑婆年纪很大了,背佝偻得厉害,满脸沟壑,眼神浑浊麻木。看到沈知微靠近,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满是老茧的手握紧了扫帚。

“婆婆,”沈知微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容,将那块窝头芯递过去,“扫了一上午,累了吧?这个给您垫垫肚子。”

哑婆浑浊的眼睛盯着那块窝头,喉咙滚动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颤抖着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却没有立刻吃,只是警惕地看着沈知微。

沈知微的目光落在哑婆腰间——果然系着一条褪色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布条,依稀能辨出曾经是粉色。布条很脏,打着结。

“婆婆,”沈知微指了指她腰间的布条,又指了指李贵人小屋的方向,比划着,尽量让自己的手势清晰易懂,“这个…旧的…能给我吗?我…我用东西跟您换。”她又从袖中摸出两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还算圆润的小石子(冷宫里孩子们的玩具),递了过去。

哑婆看看窝头,看看石子,又看看沈知微,再看看腰间的破布条,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舍。这条布条,可能是她仅有的、还能证明自己曾是个女人的东西了。

沈知微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哑婆似乎权衡完了。她慢慢解下那条脏兮兮的旧粉布条,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递给了沈知微,然后飞快地抓过窝头和小石子,紧紧捂在怀里,转身蹒跚地走开了,仿佛怕沈知微反悔。

拿到这条关键的旧粉布条,沈知微如获至宝。她回到破屋,和阿萝一起,在冰冷的泥水里反复揉搓清洗,尽量洗去污垢。虽然颜色依旧灰败,但总算显露出一点粉色的底子。

“阿萝,去弄点清水来,再找点…有颜色的东西,花瓣、叶子,什么都行,捣碎了看看能不能染点颜色。”沈知微吩咐道。她需要让这块布条更接近“粉裙子”的记忆点。

阿萝立刻行动起来。冷宫荒芜,但角落里总能找到几株顽强的野花野草。她采了些紫红色的野蓟几片颜色较深的叶子,用石头在破碗里小心捣碎,挤出一点颜色浑浊的汁液。

沈知微将洗干净的粉布条浸泡在汁液里,反复揉捏。虽然染出的颜色斑驳不均,灰扑扑中透着一丝暗红,但总算比之前更像一块“有颜色”的布了。

她将染好的布条晾干,然后和阿萝一起,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破布条,将它仔细地缝制成一个极其简陋、只有巴掌大的小布偶形状。没有五官,没有手脚,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人偶”,外面套着这块“粉裙子”。

“粉裙子”娃娃做好了。沈知微看着这个粗糙的小东西,深吸一口气。下一步,就是最危险的——接近李贵人,利用这个道具,尝试唤醒她心底的创伤记忆,引导她说出真相!

她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相对安全、且李贵人情绪相对稳定的时刻。

这期间,阿萝的情报收集工作并未停止。她用沈知微教的方法,继续用“剩饭”和力所能及的小帮助,换取着零碎的信息。

“…钦天监的周老监正前儿个夜里好像登高看了好久星星…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异数’、‘冷宫’的…神神叨叨的…”

“…贵妃娘娘宫里的翠羽姐姐最近好像总往内务府跑…打听什么…云霞锦的旧料子?奇怪,那料子早就不用了。”

“…听说陛下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火,把折子都摔了…好像是因为北边军报的事…

朝局压力,皇帝蛛网渐成!虽然每条线都极其脆弱,但沈知微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在黑暗中完全瞎撞的弃妃了。她开始隐约触摸到这个庞大宫廷机器运转的一些脉络,也看到了更多潜在的变数。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阿萝匆匆跑回来,小脸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小主!李贵人…李贵人她今天好像安静一点了!抱着枕头坐在门口晒太阳,嘴里还在念叨,但声音小多了…周围…周围好像也没看到那些鬼祟的人影!”

机会!

沈知微精神一振。她立刻拿起那个精心准备的“粉裙子”小布偶,藏进袖中。“阿萝,你在外面放哨,看到任何人靠近,立刻学三声猫叫!记住,离远一点,保护好自己!”

“嗯!”阿萝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破旧却尽量整洁的衣裙,朝着李贵人那间破败的小屋走去。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尘埃的味道。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未知的深渊,又像是在靠近唯一的生门。

小屋门口,形容枯槁的李贵人果然蜷坐在一块破石头上,怀里抱着那个脏兮兮的枕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粉裙子…我的粉裙子…血…好冷…”

沈知微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立刻靠近。她缓缓地从袖中,拿出了那个小小的、缝着褪色粉布条的简陋布偶。

阳光,恰好落在那一点斑驳的粉色上。

李贵人空洞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引,缓缓地、缓缓地聚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