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裹挟着肃杀之气,刮过中原大地每一寸被战争蹂躏的土地。金国完颜宗翰勒住胯下乌骓马,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越过冰封的淮河,死死盯着南方——那里,扬州城的轮廓正隐在晨雾中,像一头沉睡却即将被惊醒的巨兽。
“元帅,徐州已平,粮草辎重已清点完毕,是否即刻挥师南下?”副将完颜娄室催马上前,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旷野里格外刺耳。他望着完颜宗翰刚毅的侧脸,眼底满是敬畏——这位金军统帅自率军南征以来,未尝一败,从太原到徐州,沿途宋军要么望风而逃,要么束手就擒,如今扬州近在咫尺,拿下它,仿佛只是时间问题。
完颜宗翰抬手,粗糙的指尖划过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声音冷得像冰:“传我将令,休整一日,明日卯时,兵分三路,直取扬州。”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黑压压的金军将士,“告诉弟兄们,拿下扬州,城中财帛女子,任他们取之——但有一条,不得损坏宋廷府库,朕要亲自清点里面的舆图户籍。”
“遵令!”完颜娄室高声应下,拨转马头去传令。旷野上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金军将士们眼中燃起贪婪的光,疲惫在“财帛女子”四个字面前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扬州城的觊觎。
完颜宗翰却没那么兴奋,他勒马原地,望着南方的天空,眉头微蹙。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宋军虽弱,可赵构毕竟是大宋天子,若真被逼到绝境,会不会拼死反扑?还有那个传闻中屡败金军的岳飞,虽如今不知在何处,可一旦他率军驰援扬州,这场仗,恐怕就没那么好打了。
“元帅,您在担心什么?”亲兵队长完颜铁奴凑过来,低声问道。他跟着完颜宗翰多年,从未见这位铁血元帅有过如此迟疑的模样。
完颜宗翰摇摇头,拍了拍乌骓马的脖颈:“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而透着古怪。”他调转马头,“走,去看看俘虏营,或许能从那些宋兵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俘虏营就设在徐州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宋兵被铁链锁着,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绝望。完颜宗翰走进营中,目光扫过这些曾经的宋军将士,最后停在一个穿着校尉服饰的中年男人身上。那男人虽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着脊梁,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你叫什么名字?在扬州军中任何职?”完颜宗翰用生硬的汉语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校尉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我乃大宋扬州都统司校尉李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话,休想!”
完颜宗翰笑了笑,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肉,递到李诚面前:“只要你告诉我,扬州城内如今有多少守军,粮草能支撑多久,还有赵构是否在扬州,这块羊肉,还有一件暖和的棉衣,就都是你的。”
李诚看着那块散发着香气的羊肉,喉咙忍不住动了动。这些日子,他们在俘虏营里,每天只能喝到掺着沙子的稀粥,很多弟兄都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吐露了扬州的军情,那扬州城里的百姓,还有那些并肩作战的弟兄,就都要遭殃了。
“呸!”李诚一口唾沫吐在完颜宗翰面前,“狗贼!我就是饿死、冻死,也绝不会背叛大宋!”
完颜宗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狠厉。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李诚胸口,李诚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重重倒在地上。
“给我打!”完颜宗翰厉声喝道,“直到他肯说为止!”
亲兵们立刻围了上来,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李诚身上。李诚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瞪着完颜宗翰,眼神里满是仇恨。直到他昏死过去,嘴里也没吐出一个关于扬州军情的字。
完颜宗翰看着昏死过去的李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从这些忠诚的宋兵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转身走出俘虏营,对完颜铁奴说:“派斥候连夜去扬州探查,务必弄清楚扬州城内的情况。另外,传信给完颜宗弼,让他率军从东路包抄,务必堵住宋军的退路。”
“遵令!”完颜铁奴赶紧应下,转身去安排。
与此同时,扬州城内,却是一片慌乱。知府吕颐浩站在知府衙门的大堂里,手里攥着一封刚刚收到的急报,手都在发抖。急报上写着:徐州已破,金军主帅完颜宗翰亲率大军,不日将抵达扬州。
“大人,怎么办啊?”通判王渊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如今扬州城内,只有三万守军,而且大多是新兵,根本抵挡不住金军的虎狼之师啊!”
吕颐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想办法守住扬州,至少要等到朝廷派来援军。
“王通判,你立刻去粮仓和武器库,清点粮草和兵器,确保每一位将士都能吃饱饭、拿上趁手的武器。”吕颐浩沉声道,“另外,组织城中百姓,加固城墙,挖掘护城河,做好防御准备。”
“是,是!”王渊赶紧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吕颐浩叫住他,“还有,派人快马加鞭去临安,向陛下禀报徐州已破,金军即将攻打扬州的消息,请求陛下速派援军。”
王渊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吕颐浩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丝毫底气。他知道,临安距离扬州路途遥远,就算信使日夜兼程,等陛下收到消息,再派援军赶来,恐怕扬州早就已经被金军攻破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扬州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满是苦涩。这些百姓,原本过着安稳的日子,可如今,却要面临战火的洗礼。他暗暗发誓,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守住扬州,保护好这些百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吕颐浩回头一看,只见都统制刘光世快步走了进来。刘光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铠甲,脸上满是焦急。
“吕大人,你收到急报了吧?”刘光世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
吕颐浩点点头:“收到了。刘都统,如今扬州城内的防务,就全靠你了。”
刘光世叹了口气:“吕大人,不是我推脱,实在是如今扬州城内的守军,战斗力太差了。大多是刚招募来的农民,连兵器都不会用,怎么抵挡金军的进攻啊?”
吕颐浩沉默了片刻,说道:“刘都统,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死战到底。你立刻去军营,加紧训练将士,告诉他们,扬州城破,他们的家人也会遭殃。只有守住扬州,才能保住他们的家人。”
刘光世点点头:“我知道了。吕大人,我这就去军营。”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吕颐浩看着刘光世的背影,心里暗暗祈祷。他希望刘光世能不负众望,带领将士们守住扬州。
与此同时,临安城内,赵构正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咳嗽不止。自从上次从冷宫回来后,他的病情就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太医们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让他彻底康复。
“陛下,扬州知府吕颐浩派人送来急报,说徐州已破,金军主帅完颜宗翰亲率大军,不日将攻打扬州。”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刺激到赵构。
赵构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慌乱。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又倒了下去。
“快,快传旨,让刘光世率军死守扬州,不得有误!”赵构急切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的威严。
“陛下,刘光世只有三万守军,而且大多是新兵,恐怕难以抵挡金军的进攻啊。”总管太监低声说道。
赵构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再传旨,让岳飞率军驰援扬州。岳飞英勇善战,有他在,或许能守住扬州。”
“陛下,岳飞如今正在鄂州一带剿匪,距离扬州路途遥远,恐怕来不及啊。”总管太监说道。
赵构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知道,总管太监说的是实话。岳飞距离扬州太远,等他率军赶来,扬州恐怕早就已经被金军攻破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扬州城破吗?”赵构绝望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赵构抬头一看,只见宰相黄潜善快步走了进来。黄潜善穿着一身官服,脸上满是焦急。
“陛下,扬州的急报您收到了吧?”黄潜善问道。
赵构点点头:“收到了。黄爱卿,你有什么办法吗?”
黄潜善沉默了片刻,说道:“陛下,如今金军势大,扬州恐怕难以守住。为了陛下的安全,臣建议,陛下立刻南迁,前往杭州。杭州远离前线,相对安全一些。”
赵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黄潜善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心里虽然也有些害怕金军,可如果他现在南迁,放弃扬州,那扬州城内的百姓和将士们,就会陷入绝境。
“不行!”赵构坚定地说道,“朕不能放弃扬州。扬州是大宋的重要据点,如果扬州城破,金军就会长驱直入,威胁临安。朕必须守住扬州。”
黄潜善叹了口气:“陛下,臣知道您心系百姓和将士,可如今形势危急,我们不能拿陛下的安全冒险啊。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测,大宋就真的完了。”
赵构沉默了。黄潜善说的话,虽然有些自私,可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大宋的天子,他的安全,关系到整个大宋的存亡。
“朕再想想。”赵构疲惫地说道。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是坚守扬州,还是南迁杭州。
就在赵构犹豫不决的时候,扬州城内,已经是一片紧张的备战氛围。百姓们纷纷拿起铁锹、锄头,跟着士兵们一起加固城墙。有的百姓甚至把自己家里的门板、桌子都搬了出来,用来堵塞城墙的缺口。
刘光世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感动。他没想到,这些平时看起来柔弱的百姓,在国家危难之际,竟然会如此勇敢。
“将士们,百姓们都在为保卫扬州而努力,我们作为军人,更不能退缩!”刘光世高声喊道,“就算拼了我们的性命,也要守住扬州,不让金军踏入扬州城一步!”
“守住扬州!不让金军踏入一步!”将士们齐声喊道,声音响彻云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光世抬头一看,只见一队斥候快马加鞭地跑了过来。
“都统大人,不好了!金军已经到了扬州城外三十里处,正在安营扎寨!”斥候高声喊道。
刘光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传我将令,全军将士进入战斗岗位,准备迎敌!”刘光世厉声喝道。
将士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拿起弓箭,有的举起长枪,纷纷跑到城墙的各个岗位上,紧张地注视着城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