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窗纸刚泛起鱼肚白,萧承欢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他掀了掀锦被坐起,便听见廊下传来尖锐的女声:“三顺儿不行了!嘴唇都乌青了!”
“快请张太医!”另一个婆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承欢披了件外袍走到廊下,正见前院围了一圈人。
穿青布短打的小斯直挺挺躺在竹榻上,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双手攥着胸口的衣襟,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张太医的药箱搁在脚边,白胡子抖得厉害:“脉若游丝,毒气攻心,老朽实在……”
“实在什么?”一道清脆的嗓音从人群后传来。
王熙凤扶着丫鬟的手挤进来,葱绿撒花裙角扫过竹榻,帕子掩在鼻前,“好端端的怎么就病成这样?难不成是……”她眼尾微挑,扫过人群外的萧承欢,“昨日府里来了外客,这晦气便跟着进了门?”
围观的婆子们霎时噤声。
几个眼尖的偷偷瞥向萧承欢——镇北王府的玄铁腰牌还挂在他腰间,晨雾里泛着冷光。
萧承欢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鞋尖。
前世在苗疆养蛊那十年,他见过太多中了“七日醉”的人,症状与这小厮如出一辙:青唇、紫指、呼吸如锯。
他抬眼时,目光正好撞进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眼睛里——这位表舅母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借这由头在贾母面前踩他一脚。
“让我看看。”他迈步上前。
婆子们自觉让开条缝。
萧承欢蹲在竹榻边,伸手搭在小厮腕上。
脉跳得极乱,像被惊了的蜂群。
他又掀开小厮的眼皮——瞳孔收缩成针尖大的黑点,这分明是中了混合型的毒,寻常大夫只当是急症。
“公子!”王嬷嬷不知何时挤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这事儿……”
“无妨。”萧承欢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里交头接耳的下人们,“我昨日得老夫人赐了支回魂参,原是要留着给祖父补身子的。”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坠——那是连通仙宫食堂的钥匙,“或许能救救这孩子。”
王熙凤的帕子顿了顿,眼尾的金抹额闪了闪:“回魂参?那可是千年才出一支的宝贝,镇北王府果然手笔大。”话里的刺儿扎得人耳朵疼。
萧承欢权当没听见,转身回了东厢房。
关上门的刹那,他指尖轻轻一叩玉坠,意识便沉入识海——那座朱漆金匾的“仙宫食堂”正悬浮在虚空中,蒸笼里飘着昨夜他收集的回魂参的药香。
“时空厨房,启动。”他默念。
食堂后堂的铜钟“当”地一响,灶火“轰”地窜起三尺高。
现实里不过眨了下眼,厨房内已是十年火候——他熟练地将回魂参切片,与老母鸡、冬虫夏草同炖,汤勺搅起的涟漪里,能看见药气正一丝丝渗入汤中。
当他掀开瓦罐时,异香“轰”地撞开窗户。
东厢房外的玉兰树抖了抖,正给贾母捶腿的丫鬟打了个喷嚏:“老祖宗,这是什么味儿?香得人骨头都软和了。”
贾母放下茶盏:“去瞧瞧。”
等萧承欢端着汤碗出来时,前院的人已经围得密不透风。
最前头的贾母扶着丫鬟的手,银簪上的珍珠在晨雾里闪着光:“承欢这孩子,在炖什么宝贝?”
“回老祖宗,是回魂参鸡汤。”萧承欢捧着汤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祖上说过,这汤能吊三魂七魄。”
王熙凤的指甲掐进帕子里——她分明记得,昨日萧承欢刚进府时,还被她笑作“小馋猫”,怎么转眼就拿出了连贾府都少见的千年参?
汤碗凑到小厮唇边时,青紫色的嘴唇动了动。
第一口汤喂下去,小厮的喉结滚了滚;第二口下去,指尖的紫斑开始消退;第三口喝完,他突然呛咳着坐起来,眼睛亮得像点了灯:“奶奶!我梦见自己掉进冰窟窿里,是股子甜香把我捞上来了……”
前院炸了锅。
婆子们尖叫着去扶小厮,张太医扒着竹榻看他的舌苔,手直抖:“奇了!毒气全散了!”
贾母的手按在胸口,眼眶都红了:“好娃娃,好娃娃。”她招手让萧承欢近前,枯瘦的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镇北王府教出来的孩子,果然不一样。”
王熙凤的金抹额歪了,她强撑着笑:“到底是外家的小爷,手段就是灵。”话音未落,便有丫鬟来报:“林姑娘往这边来了,说是闻见异香,想瞧瞧。”
萧承欢转头时,正见穿月白衫子的少女立在垂花门外。
晨雾里她的身影像团没化透的雪,鼻尖微微皱着,眼尾的泪痣跟着颤:“这香……”她轻声呢喃,“好像上辈子,有人在三生石边给我煮过。”
风卷着汤香扑过去,少女的裙角轻轻扬起。
萧承欢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珍珠,突然想起前世在因果河畔见过的命盘——那根与他交缠的红线,正从这里,重新续上。
晨雾未散,垂花门外的月白衫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玉兰花的裙裾。
林黛玉的指尖轻轻抚过门框,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颤动:“这香……像极了三生石边那锅热汤。”她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花瓣,却让萧承欢的心脏重重一跳。
前世在因果河畔,他曾见过自己的命盘。
那根纠缠千年的红线一头系着他的魂,另一头便拴在这团“未化透的雪”身上——当时命盘上的红丝断成九截,每截都浸着血,如今再看,竟有一缕细若游丝的新线正从林黛玉发间的珍珠坠子上生长出来。
“林妹妹。”萧承欢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觉唐突。
他摸了摸鼻尖,把汤碗往婆子手里一递,“这汤还剩小半碗,你尝尝?”
林黛玉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离汤碗还有三尺远,眼尾便泛起薄红:“好暖。”她伸手接住飘来的热气,掌心的温度透过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传进萧承欢心里——和前世他在忘川河畔喂她喝孟婆汤时,那双手的温度分毫不差。
“三顺儿醒了!”竹榻那边突然爆发出尖叫。
中了毒的小厮正被几个婆子扶着坐起,张太医举着银针的手直抖:“奇了!这脉相比病前还稳当!”
人群霎时涌过去看稀奇。
林黛玉被推得踉跄,萧承欢本能地伸手扶她,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便听见身后传来清润的少年音:“萧兄,可方便说两句话?”
说话的是贾兰。
这孩子生得面如冠玉,此刻正站在廊下,青衫下摆沾着晨露,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剑。
萧承欢记得他是贾政房里贾珠的遗腹子,因父亲早逝,在贾府里向来低调得像道影子。
“三顺儿是我书童。”贾兰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昨日他替我去前院取《庄子》,回来便说喉咙发紧。我原以为是风寒……”他喉结滚动,“若不是萧兄,我今日怕是要去祠堂跪一夜了。”
萧承欢扫了眼不远处正和贾母说话的王熙凤——那女人的金抹额歪在鬓边,手指把帕子绞成了麻花。
他便明白贾兰的“祠堂”二字,怕不只是自责,更是怕被人借机扣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举手之劳。”萧承欢笑,“不过兰哥儿若真想谢我,不如带我逛逛园子?我昨日才进府,连东角门在哪儿都摸不清。”
贾兰眼睛一亮:“求之不得!我正想找人说说话——那些姐妹们只爱谈诗,我却爱琢磨庄子里‘庖丁解牛’的道理。”他说着便要引路,又突然顿住,“可老祖宗还在这儿……”
“老祖宗正和张太医说参汤的事儿呢。”萧承欢瞥了眼那边——贾母拉着张太医的手,指节因激动而发白,“我去回一声便来。”
等他回来时,贾兰已把外袍搭在臂弯里,露出月白色中衣:“我带你走后园抄道,能看见沁芳闸的流水。”少年脚步轻快,发顶的玉冠随着走动轻晃,“你瞧那座穿堂,是大老爷的院子;东边那排青瓦房,是二太太的陪房……”
萧承欢跟着他走,表面上应和着“原来如此”,实则把每处房舍的位置、门廊的宽窄、丫鬟婆子的走动规律都记在心里。
走到藕香榭时,贾兰突然停住:“萧兄可知,这园子里的石榴树都是老祖宗亲手栽的?她常说,石榴多子,家宅才旺。”他指尖拂过粗糙的树皮,“可如今……”
话没说完,便有小丫鬟捧着食盒跑过来:“兰哥儿,二太太叫你去抄《金刚经》呢!”贾兰应了声,转头对萧承欢道:“我得先走了,明日辰时我在沁芳亭等你,带你看早开的牡丹。”
萧承欢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藕香榭的飞檐——檐角铜铃被风撞响,声音清冽得像把刀。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坠,识海里仙宫食堂的金匾突然泛起金光。
是夜,萧承欢刚掀开门帘,识海里便响起清脆的系统提示:“叮——任务【回魂参救急】完成,奖励:解锁‘时空厨房’功能(现实1秒=厨房1日修炼时间)。”
他关上门,反手插好门闩,指尖重重叩在玉坠上。
意识沉入识海的刹那,朱漆食堂的后堂“轰”地亮起。
灶台前的木牌闪着金光,写着“时空流速:1:86400”。
“试试。”萧承欢搓了搓手。
他前世修过《九曜锻体诀》,此刻从系统兑换出残卷,往灶台上一摊,“开始修炼。”
现实里他刚闭上眼,厨房内已是一日光阴。
晨雾漫进窗户时,他感觉有热流从丹田升起,沿着奇经八脉游走。
等他再睁眼,指尖按在床柱上——那根百年老榆木的柱子竟被他按出个浅坑。
“凡境锻体一阶。”他摸着坑洼处笑出声,“前世我练了三年才到这境界,如今……”
窗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萧承欢翻身下床,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去——月光下,个穿玄色短打的身影正蹲在墙角,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偏心得紧,那镇北王府的小子才来两日,便占了老祖宗的眼……”
另个声音更低:“大老爷说了,该动点真格的了……”
话音未落,黑影便翻墙而去。
萧承欢望着墙头上晃动的草叶,指尖不自觉地按上玉坠——仙宫食堂的蒸笼里,回魂参的药香正缓缓溢出,像根无形的线,将这深宅里的暗流,悄悄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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