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把最后半块糖糕塞进嘴里时，后山的蝉鸣正闹得人心慌。
他望着杂役房外那棵歪脖子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破布囊——里头装着昨日晨课被李德海抽断的半截竹鞭。
得避避风头了。他舔了舔嘴角的糖渣，前世混街头的直觉在作祟。
昨日长老们看他的眼神太烫，像盯着案板上的肥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刀落下来。
他随便抓了把采药的竹篓，往里头塞了块冷掉的炊饼，又摸出小翠偷偷塞给他的半块桂花糕。
青冥宗后山的药草向来是杂役们的私活，他这借口合情合理，连门房老张头都没多问一句。
山风掠过耳际时，陈恪正踩着青石阶往深处走。
树影斑驳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某种说不上来的雀跃。
系统这两日又安分了些，可他总觉得，今日该有什么事发生。
叮——检测到签到地点：断魂崖，距离当前位置三百步。
陈恪脚步一顿。
他抬头望了望，前方山道转个弯，便能看见那道黑黢黢的崖壁，传闻里曾有外门弟子在此坠崖身亡，因此得了这么个瘆人的名字。
来都来了，不签白不签。他勾了勾嘴角，竹篓往臂弯里一挎，三步并作两步拐过弯道。
断魂崖的风比别处更烈些，卷着松针扫过他的手背。
陈恪站在崖边的老槐树下，数着呼吸等系统计数。
三息刚过，脑海里便响起清脆的提示音：签到成功，获得《饕餮吞天诀》与乾坤布袋。
好家伙。他摸出怀里突然出现的泛黄绢帛，绢帛上的字迹在风里泛着金光，饕餮...这不是传说中能吞天地灵气的上古灵体吗？再看那布袋，巴掌大的灰布囊，摸上去软趴趴的，可往里头塞了块石头后，竟半点重量都没——好个空间法宝。
救...救命
微弱的声音混在松涛里，陈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俯身扒开崖边的野藤，往下一望，瞳孔骤然缩紧。
崖壁半腰的石缝里卡着个小身影，粗布衣裳被划得破破烂烂，露出的小臂上全是血痕。
女孩的手指抠进石缝里，整个人像片被风卷着的枯叶，正随着山风摇晃。
小...姐姐？陈恪喊了一嗓子，又觉得不对，那身影看着最多十二三岁，比他还小上两岁。
饿...饿死了...女孩的头歪向一侧，声音细得像游丝。
陈恪的喉结动了动。
前世在孤儿院，他也有过三天没吃东西的日子，那种胃里火烧火燎的疼，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蹲在崖边，把乾坤布袋往腰上一系，《懒人三式》的口诀在脑海里转了两圈。
第二式懒云游讲究的是借力打力，陈恪屈指弹了弹崖边的老槐树，树杈上的枯枝咔地断了半截，打着旋儿往下落。
他盯着枯枝坠落的轨迹，在它即将砸中女孩头顶时，脚尖点地轻轻一跃——整个人像片被风托着的叶子，轻飘飘就落在了石缝上方的凸起处。
抓紧我。他伸手拽住女孩的手腕。
那手腕细得像根芦苇，他稍微一用力，女孩便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陈恪倒吸口凉气——这哪是救人？
分明是捞了具骨架子回来。
崖顶的老槐树在头顶投下阴影，陈恪把女孩平放在草地上时，她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眼。
你...你身上有好吃的吗？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眼睛却亮得惊人，直勾勾盯着陈恪腰间的竹篓。
陈恪被问得哭笑不得，从竹篓里摸出那块冷炊饼递过去。
女孩接过去的动作快得像只偷食的小兽，两口就啃掉半块，连掉在地上的饼渣都捡起来塞进嘴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陈恪蹲在旁边，看她吃得嘴角沾着饼屑，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会掉崖？
苏桃。女孩舔了舔手指，村里的恶仆说我是怪物...要抓我去卖钱。
我跑啊跑，跑到宗门地界，可这破崖太滑了...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抓住陈恪的衣角，大哥哥，我没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吗？
陈恪望着她沾着血污的小脸，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杂役房那间漏雨的小屋子，总比崖底的乱石堆强。
回杂役房的路上，苏桃像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
路过药田时，她盯着地里的灵草直咽口水；看见枝头的野果，眼睛能亮得发光。
陈恪摸着怀里的《饕餮吞天诀》，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饕餮灵体——这丫头，怕不是天生就该吃灵草灵果的主儿。
杂役房的门刚推开，赵铁柱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见苏桃时，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裤兜：桃...桃儿妹妹？
我、我这有昨日剩的窝窝头！
小翠端着热粥从厨房跑出来，见着苏桃的模样，眼眶立刻红了：造孽哦，这孩子瘦成这样。她把粥碗塞进苏桃手里，又转身去灶房添柴，我再煮碗鸡蛋羹，小丫头片子可不能饿坏了。
苏桃捧着粥碗，抬头看了看陈恪，又看了看围过来的两人，突然哇地哭出声。
这一哭倒把众人吓了一跳，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陈恪站在门边，望着暖黄的灶火映着苏桃的小脸，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摸了摸腰间的乾坤布袋，突然觉得，这咸鱼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深夜，陈恪躺在杂役房的土炕上，听着里屋苏桃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纸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望着房梁上结的蜘蛛网，突然想起白天苏桃啃炊饼时，眼底闪过的那丝金光——像极了《饕餮吞天诀》里描述的灵体觉醒征兆。
这丫头...似乎不简单。他轻声呢喃，翻身时碰响了床头的竹篓。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纸哗啦作响。
陈恪刚要闭眼，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过窗外——
一道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腰间的金属配饰在月光下闪过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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