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历3025/3/4
龙城，贫民窟红十字救助医院。
张锷站在宽大的玻璃隔离窗前，注视着安静躺在无菌隔离室内的少女。
病床上，少女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氧气罩的冷凝水顺着馨儿的脸滑落，在苍白皮肤上划出类似电路板的纹路。
病毒的侵蚀，使得少女的容颜早已不复往日的鲜活。
“她还有三天时间。”站在一旁的医师克莱尔，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全息镜片上时常闪过【GX医疗公司】的LOGO。
“病毒已经扩散到了她的全身，现在我们只能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克莱尔的语气已经极为平和，但在张锷的耳里，就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
张锷尽量控制着自己处在崩溃边缘的神经。
“没有办法了么？”
“只有更换掉百分之八十的人体器官，她才能活下来。”
百分之八十，那还会是我的妹妹么？
张锷不敢想象，做完移植术后馨儿的会变成什么样子。
“馨儿以前最讨厌义体移植！”张锷木讷说着。
“变成冰冷的机器，总好过腐烂的死去！”克莱尔全息镜片后的眸子，漆黑深邃。
张锷转过头，空洞的双眼看向克莱尔：“手术费用要多少钱！”
“如果用最优选方案的话，大概在五百万蓝星币左右。”女医师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张锷心头仿佛重若万斤。
张锷的指节在玻璃窗上留下四道白印，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克莱尔胸前的电子工牌
出了医院，张锷感到身心疲惫，手脚失去力气。
他坐到长椅上，拿出香烟叼在嘴上后，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颓然而又无助。
五百万蓝星币！这天文数字，是生活在底层平民窟的人一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数字。
张锷攥紧拳头一遍一遍用力砸着长椅：“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馨儿，她才刚成年，她还没有开始享受自己的人生！”
忽然，全息公告栏里的投影出，一张全息海报。
张锷的眼神瞬间被它所牵引。
强支着身体，走到公告栏前：“3025/3/5日十点整，【神域】全面向平民解禁！”
“解禁”张锷不可置信地看着海报，好似看见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神域】一个可以把虚拟收益带进现实的网络游戏，多少人因为它的出现，成为了世界级的寡头。又有多少人，因为它孤注一掷，最后沦为电子奴隶。
从而被上层阶级压榨最后的血肉。
张锷抬头，看着悬浮在天幕的高耸的建筑群。
在阳光照耀下，它们美得就像童话里的天堂。那里，就是高阶资本的巢穴——花园！
他们掌控着这座城市的近90%的资源，自己曾经向他们乞求一些施舍来救治自己的妹妹。
向龙城银行提交了自己的贷款申请，可是他们却抛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驳回了自己的信用评估！
“都是你们逼我的！”【神域】世界，已经成为张锷的唯一希望。
“馨儿，你一定要等着哥哥！”
张锷迅速掏出手机，扫描下载了海报信息，转身向着贫民窟的最深处走去。
在复杂而又昏暗的暗巷中穿梭许久，张锷在一间娼妓馆门口停下了脚步。
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妓女们，看见张锷，更加的卖力地挤弄自己裸露的身体。风骚地向着张锷吹起了口哨：“小哥哥，进来玩啊！我们这儿有最流行的神经麻醉剂，包你爽上天。”
张锷没有理会那些为了糊口而出卖肉体的女人们，而是转身走向娼妓馆对面的一间二手收购店。
店内湿冷的空气裹着发电机的机油味，金属墙面倒映着破碎的全息投影。
一位上身只穿了件黑色文胸的成熟女人，站在柜台后正在调试自己机械手臂。
恶鬼纹身的獠牙随肩胛骨起伏，靛青色鬼爪正攫住腰窝，随呼吸频率在腰际收缩，在幽蓝色的霓虹下泛着微光。
看见走进来的张锷，女人脸上露出笑容，桃花眼微微眯起：“呦！今天怎么没在医院陪馨儿？”
张锷没有回答，沉默地走到柜台前，掏出手机放到柜台上。
“这个能搞到么？”
女人名叫霞，是靠着倒卖违禁物品糊口的黑市商人，她跟张锷兄妹两人曾经在同一所孤儿院长大。
霞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屏幕里显示的海报照片。
然后放下手机，继续鼓捣着自己的机械手臂：“能！但是价格很贵，而且虚拟交换机是二手的，生物芯片也只能用未经注册的【幽灵芯片】。”
“如果，你也想进入【神域】碰碰运气，我劝你还是去龙城银行，提交信誉评估申请贷款来得好点！”
“呵呵！要是我的信誉评估能过，还用得着来找你？”张锷丝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没钱！在我这儿也拿不到你想要的！”霞也同样没有对张锷客气。
张锷看了看霞，女人带着无框眼镜的侧脸很好看，尤其是在霓虹的映衬下。
似乎是想到什么，张锷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带有桀骜的坏笑。
说道：“你这儿可以用别的支付对吧！”
听见张锷的话，霞的脸上笑意更加浓了，甚至还带有一丝娇媚。俯下身任由着文胸里的峡谷裸露在张锷眼前，凑近了男人的脸，小声说道：“想用身体来当报酬？”
张锷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自己的左眼说道：“是想用身体，不过是想用它！”
“你疯啦！”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疯子。
“你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么？你可能因为神经过载，而被烧成白痴！”
“你竟然想用自己的眼睛去换，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
霞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变成了怒吼！她实在理解不了张锷到底怎么想的。
张锷全没有听进去，依旧笑着说道：“馨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医生说必须要移植百分之八十的义体才能活下来。”
“我现在只有在【神域】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给她凑齐手术费用。”
张锷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
霞先是一愣，随即问道：“手术费多少钱？”
“五百万蓝星币！”张锷平静给出答案。
霞，沉默了。五百万她一辈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此时，小店里只有老旧的发电机发出的呜鸣声。
最后张锷率先打破了死寂，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过，我天生意识力量强大么，我想神经过载对我应该不起作用。”
“滚！王八蛋！”霞的机械手臂高高抬起，却久久没有落到张锷的脸上。
眼神中写满了心疼。
霞最后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说道：“我正好认识一个人，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晚上七点再过来。”
张锷点燃一根烟，惨然笑着，转身走向门口。
看着离去的背影，霞有些失神，似乎见到，那个在孤儿院里挡在她身前的瘦小身影。在面对比他们要大上好几岁的小混混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了远超于年龄该有的坚毅。
就像是永不认输的赌徒。
难道这就是自己喜欢他的理由。
喃喃了一句：“这个时候还要耍帅！可恶！”
时间过得很快，晚上七点的暗巷，要比白天更加的骚乱。隐藏在暗处的牛鬼神蛇终迎来了他们的狂欢。
军火、毒品、走私的电子义体，甚者还有替代女性的机械玩偶，五花八门的不合法商品，琳琅满目。
但是，今天大多数人跟张锷一样，都是奔着非法的【虚拟交换机】和【幽灵芯片】而来。
无论谁都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锷穿过密集的人群，快步来到了霞的二手店。
推门进入，就看见一张医院用的手术床摆在的中间，周围也用隔菌塑料围了起来。
而霞正在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交谈着什么。
看见张锷走了进来，霞和那个男人一同迎了过来说道：“还挺准时的！这位是龙哥，黑市上人体器官最大的走私商，同时是一位手艺高超外科医生。”
“一会儿就是他亲手摘下你的左眼。”
霞的言语里，明显带有几分恶趣味！
张锷没有理会霞，而是跟龙哥打了个招呼：“一会儿就拜托了，龙哥。”
龙哥爽快的笑了笑，从皮衣兜里掏出一根雪茄递给张锷说道：“虚拟交换机和生物芯片我都带来了，而且我看在霞妹妹的面子上，还免费给你准备了一颗新型的机械义眼。”
“早就听说有很多人封禁前，在神域里面捞出来很不少好货，一夜之间就成了龙城里有名的大亨，还是真特娘的走了狗屎运！”
“小弟，若是你在里面得了什么急于出手的东西，可记得一定要找你龙哥我啊！”
“这回还能也该轮到老子喝口汤了！”
没有理会龙哥的絮絮叨叨，霞拿出一颗崭新的【机械义眼】：“二手的虚拟交换机和没有注册过的【幽灵芯片】危险系数太高，我在里设置了可以放大你精神力的装置，反制生物芯片过载保护你的脑神经。”
“就当给你上个保险！”
听完霞的解释，张锷的眼里浮现出温柔。
这个女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嘴硬心软。
“谢谢你，霞”
“别，我是怕你死了馨儿就没人照顾了，你可别以为我在担心你。”霞撇过脸去，不敢跟张锷对视。
龙哥凑过来贱兮兮地说道：“它能保护你的脑神经，也会灼烧你的视网膜神经，不过不用怕，到时候半价再给你弄个右眼！”
张锷笑了笑没说话，按照霞的指示躺在了手术床上。
毫无温度的无影灯，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肌肤显得异常的白滑。
强效的麻醉剂已经开始麻痹他的神经。
麻醉剂生效前，张锷恍惚看见12岁的馨儿踮脚替他擦汗：“哥，等我长大了，换我养你！”当时的笑容比贫民窟的霓虹更亮。
意识逐渐进入无尽的黑暗中，那张笑脸又在次浮现而出。
微眯的双眼，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凝视着缓慢坠入黑暗深渊的张锷。
突然，馨儿发出掺杂着机械和电流杂音的狞笑。
随着笑声，除了那双变得极为狭长的眼眸外，其它的五官迅速衰败脱落。
最后竟然化为一面幽白的面具。
“···哧···我的新主人···我等待您的驾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