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易中海那干涩嘶哑、如同蚊蚋般的两个字,像两颗裹着毒汁的冰雹,狠狠砸在死寂的院中,也砸在垂花门阴影里那个悄然伫立的街道干部心上。
王主任的脸色,在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就由铁青转为了骇人的灰白。
她那双平日里温和、此刻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住易中海那慌乱躲闪、汗如雨下的侧脸,又缓缓扫过林家母女那在绝望中迸发出冰冷光芒的眼睛,扫过周围邻居们脸上那混杂着惊愕、怀疑、甚至隐隐猜到了真相的复杂表情。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和被愚弄的狂怒,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猛地冲上王主任的头顶!
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黑视!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足以掀翻整个四合院的怒吼!
“王主任,”林远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冰冷得像塞外的寒风,“这就是您说的,‘放心’?”
王主任猛地扭头,看向身旁这个如同融入黑暗的山岳般的军人。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冰冷嘲讽。
王主任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羞愧、愤怒、自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林远响应部队紧急征召,不得不再次告别病榻上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重返军营。
临行前,他特意找到街道办,找到她王主任,郑重托付。
那个身姿笔挺、眼神坚毅的年轻人,话语里带着军人的直率和无法掩饰的忧虑:
“王主任,我娘病重,小妹年幼,家里实在没人能顶事。
我走之后,她们娘俩……就拜托您和街道多照看了。
部队首长也说了,该有的烈属和军属补贴,上面都有明文规定,会按时足额发放……”
当时她是如何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的?
“小林同志,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保家卫国是头等大事!家里的事,有街道,有组织!
补贴一分钱都不会少!该给的粮油肉票,都按最高标准走!
你家那屋子,我亲自盯着,回头就安排人把顶棚窗户都重新拾掇拾掇,让你娘和妹子住得舒坦点!
你就安心在部队干!家里一切有我!”
为了“动静小点”,不显得特殊化,她甚至没让敲锣打鼓地送通知,而是亲自带着补贴款和票证,低调地交给了院里管事的一大爷易中海,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国家给英雄家属的保障,务必按月足额送到林家手上!
她还特意交代了,街道会定期派人来检查房屋状况,确保修缮到位……
她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她以为易中海这个“德高望重”的八级工、院里的一大爷,是值得托付的!
她甚至还为自己处理得“稳妥”、“低调”而暗自满意过!
可现在呢?
她看到的是什么?
是林家那依旧破旧、窗棂上糊着旧报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屋子!
是林家母女身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薄棉袄!
是她们蜡黄憔悴、写满了屈辱和绝望的脸!
是易中海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站在全院人面前,用“全院救济”的谎言,无耻地窃取、克扣着本属于烈士遗孀和军属的国家补贴!
甚至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所谓的“集体意志”,强占她们赖以栖身的正房!
三十块钱!
每个月三十块钱!还有肉票粮票!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笔钱足够让林家母女过上体面、安稳、甚至略有富余的日子!
能请得起医生,吃得起药,买得起营养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易中海施舍般丢下的、被层层盘剥后仅剩的三瓜俩枣,在饥饿、病痛和全院的“施舍”目光中苟延残喘!
怒火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王主任的胸腔里疯狂燃烧!
她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口,眼前易中海那张虚伪的脸变得无比扭曲、可憎!
她再也忍不住了!
身体猛地绷紧,就要一步跨出阴影,冲到易中海面前,用最严厉的声音,当着全院人的面,揭穿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
把他那些肮脏的勾当、无耻的谎言,一件件、一桩桩,血淋淋地撕开!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万劫不复!
“王主任!”
就在她身体前倾、气息陡然变得粗重的刹那,一只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力度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牢牢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力道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如同山岳般的沉重,硬生生将她即将冲出去的身形钉在了原地!
王主任愕然回头,对上了林远那双在阴影中如同寒潭深水般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怒和失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
“别急。”林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每一个字都带着硝烟淬炼过的重量,“现在就跳出去,痛骂他一顿,把他做的那些脏事都抖落出来,是痛快了。”
他嘴角缓缓勾起,那是一个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透着刺骨寒意的弧度,目光越过王主任的肩头,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住场中那个汗流浃背、强自镇定的易中海。
“然后呢?”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嘲讽,“把他送进去?吃一颗枪子儿?砰——!一了百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仿佛在凝视着无底的深渊:“太便宜他了。一颗花生米,几秒钟的事。他死了,倒是解脱了,一了百了。可我娘这些年受的病痛折磨,我妹子这些年流的眼泪,她们受的屈辱,她们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找谁算?”
他按在王主任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
“让他死?太容易了。我要他活着。我要他眼睁睁看着,他处心积虑维护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名声、地位、算计……是如何一点一点,在他面前土崩瓦解!
我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邻居,扫过阎埠贵闪烁的眼神,扫过傻柱和许大茂脸上的不忿,最后回到王主任写满震惊和不解的脸上。
“让他演。”林远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让他把这场戏,唱完。
唱得越卖力,越投入,把他那点道貌岸然的皮,扒得就越干净。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挖的坑,足够埋了他自己。”
他缓缓松开按在王主任肩上的手,微微侧身,让开半个身位,目光重新投向场中那个如同困兽般、正承受着林家母女无声审判的易中海,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深刻。
“王主任,请您……静静地听下去。
听听这位‘道德天尊’,还能唱出什么‘为全院着想’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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