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刺痛和心里的屈辱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小安的神经。电梯口冰冷的灯光下,她看着渗血的伤口,愤怒和委屈冲垮了最后一丝忍耐。常雨晴和李瑞那毫不掩饰的恶意撞击,以及辅导员段然长期以来的纵容和敌意,让她意识到忍气吞声只会换来变本加厉。她必须反击,至少,要讨一个说法!
忍着脚踝的疼痛,小安下课后,直接来到了辅导员段然然的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段然说话的声音,语气轻松愉快。小安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段然然的声音传来。
小安推门进去。段然然刚说完话,抬头看到是她,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不耐烦:“什么事?快说,我忙着呢。”她甚至没注意到小安明显不自然的走路姿势和苍白的脸色。
“老师,”小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颤抖,“刚才在电梯里,常雨晴和李瑞故意用力撞我,我差点摔倒,脚踝还被电梯门夹伤了。”她指了指自己还在红肿的脚踝。
段然然的目光这才懒洋洋地扫过小安的脚踝,眉头皱了皱,但眼神里没有丝毫关切,只有被打扰的不悦:“撞你?怎么撞的?电梯里人多拥挤,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吗?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直接定性为“意外”和“敏感”。
“不是意外!”小安提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是李瑞先说‘撞他!撞他!’,然后常雨晴才故意狠狠撞过来的!我这里有录音…”她下意识地想摸手机,才想起手机在刚才的撞击中也摔了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录音?”段然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嗤笑一声,“又是录音?李小安,你是不是有录音癖啊?同学之间一点小摩擦,你就上纲上线,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她们人呢?你让她们现在过来跟我对质?”
“她们应该回宿舍了,我可以去找她们…”小安急切地说。
“行了行了!”段然然粗暴地打断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这马上要开个重要的会!没时间跟你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脚不是破点皮吗?自己去医务室看看不就完了?多大点事!赶紧去,别在这杵着了!”她语速极快,语气里充满了威胁和驱赶的意味,仿佛小安才是那个无理取闹、浪费她宝贵时间的麻烦制造者。
就在这时,小安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姐姐打来的。小安看着段然然那张写满厌烦的脸,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指望段然然主持公道是不可能的了。她接通电话,带着哭腔快速地说:“姐,我在辅导员办公室,常雨晴她们故意撞我,我脚伤了,辅导员不管,还不让我找她们对质…”
段然然听到小安在跟家人通话,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李小安!你有完没完?!让你赶紧去医务室没听见吗?我马上要开会!没时间听你在这儿哭哭啼啼告状!事儿怎么这么多!快点给我出去!别影响我工作!”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小安脸上,那凶狠的气势吓得小安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姐姐在电话那头焦急的询问声也被段然然的怒吼盖过。
在如此高压的威胁下,小安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和恐惧。她不敢再停留,含泪挂断了姐姐的电话,在段然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忍着脚踝的剧痛和满心的屈辱,一瘸一拐地、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办公室。门在她身后被重重地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心头发颤。
走廊里空无一人。小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脚踝的疼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她喘息着,试图平复情绪。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并未完全隔音,里面隐约传来了段然然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办公室里的另一位老师说话,语气带着浓重的鄙夷和嘲讽:
“…真是服了,就没见过这么能作、这么不识好歹的学生!芝麻大点事就闹到我这儿,还录音?还找家长?我看她啊,根本不是脚有问题,是这儿(似乎指了指脑袋)有问题!神经兮兮的,简直有病!”
“她有病。”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门外小安的耳朵里。
小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不敢再听下去,也无力再支撑,几乎是拖着那条受伤的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狼狈地逃离了行政楼。
然而,“辅导员原话”的传播速度,比电梯里的撞击更快。当小安忍着身心剧痛,步履蹒跚地回到宿舍楼时,一种更加诡异的气氛笼罩着她。走廊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嘲讽或看热闹,而是掺杂了一种新的东西——一种避之不及的、看“异类”的疏远和恐惧。她刚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就听到隔壁宿舍门缝里飘出来一句刻意压低却无比清晰的话:
“真的假的?辅导员亲口说的?”
“千真万确!办公室老师都听到了,说李小安‘神经兮兮的’、‘简直有病’!原话!”
“天哪…怪不得她行为那么怪,总是一个人…”
“离她远点吧,别惹上麻烦…”
“她有病。”
“辅导员原话。”
这三个字,如同瘟疫的源头,在宿舍楼的每个角落疯狂扩散、变异。从“行走的傻逼”到“神经兮兮”、“有病”,标签完成了最后的升级,将她彻底钉在了“异类”的耻辱柱上。这不再是简单的矛盾或讨厌,而是被权威者亲自盖章的“精神异常”。小安打开宿舍门,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巨大的恐惧和孤立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明白,在这里,她已经彻底“社会性死亡”了。辅导员的“诊断”,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