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火麟兽恭送出的山路,并未通向坦途。
前行不过数里,周遭的空气,由凛冽的干冷,转为一种刺骨的湿寒。岩壁上凝结出薄薄的冰霜,嶙峋的怪石,在视野中逐渐模糊。
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白雾,毫无征兆地从山谷深处弥漫而出。它不是飘,而是涌,如同有生命的潮水,无声地吞噬着光线、声音,以及所有人的方向感。
越野车的大灯,光束射入其中,仿佛被厚重的棉花吸了进去,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停车!”古松的声音,透着一股极度的紧张,他死死盯着车窗外那片纯粹的、不祥的白,“是‘迷仙阵’!古籍里昆仑的第一道天堑!”
苍狼踩下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拿起战术平板,屏幕上的卫星定位信号,变成一片混乱的雪花。
“信号完全中断。热成像、声波探测全部失效。”他的汇报,简洁而冰冷,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沐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收紧了抱着女儿的手臂。这片雾,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直觉,仿佛雾中潜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让她遍体生寒。
“妈妈,起雾了耶!”琪琪的小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哈出一团白气,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新奇,“我们可以玩捉迷藏吗?”
这天真烂漫的童语,与车内凝重的气氛,形成了荒诞的割裂。
萧逸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的浓雾。在他的神识感知中,这片雾,并非自然形成。无数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上古符文,在雾气中流转、生灭,构成了一座精妙而庞大的天然幻阵。
它引动地脉之气,勾连人的五感六识。踏入其中,弱者会永远迷失在原地,直至体力耗尽;心志不坚者,则会陷入心魔幻境,自相残杀。
“不过是借山川地势,布下的一座入门级幻阵罢了。”萧逸的声音很淡,仿佛在点评一幅画得不怎么样的儿童涂鸦,“用来筛选一些没有资格的闯入者。”
入门级?
古松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药王谷数百年来的记载中,不知多少前辈高人,被这座“入门级”的幻阵,吞噬得尸骨无存。
“萧先生……此阵不可轻闯!”古松急切地劝阻,“它能引动心魔,一旦陷入,神仙难救!”
萧逸没有理会他的劝告,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站在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前,并未动用什么惊天动地的仙法。他只是弯下腰,从路边枯黄的草丛里,随意摘下了一片干枯的叶子。
他将叶子置于掌心,指尖,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仙元,悄然没入叶脉。
那片枯叶,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边缘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莹润光泽。
“去。”
萧逸屈指一弹。
枯叶脱手,没有飘落,而是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化作一道微光,笔直地射入了浓雾深处。
它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整片浓郁的、死寂的白雾,猛烈地翻涌起来。无数隐藏在雾气中的上古符文,被那片枯叶上附着的鸿蒙气息引动,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又在瞬息之间,如多米诺骨牌般连锁崩溃、湮灭。
风,骤然吹起。
那片困扰了无数探险者,被誉为昆仑天堑的“迷仙阵”,就在众人震撼的注视下,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霭,迅速地、彻底地消散。
雾气散尽。
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片前所未见的景象。
天空不再是铅灰色,而是一种澄澈的、近乎透明的蔚蓝。远处,不再是连绵的荒山,而是一座座悬浮在半空中的翠绿岛屿,岛屿之间,有银色的瀑布,从高处垂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更远处,一座通体由白玉筑成的巍峨天梯,拔地而起,其顶端,没入了比云层更高、更加缥缈的虚空之中。
浓郁到近乎液化的灵气,扑面而来,让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古松和苍狼等人,已经彻底呆滞,他们仰望着那座通天玉梯,呼吸都停滞了。
“爸爸,你看!”琪琪的小手指着那些悬浮的空岛,兴奋地喊道,“那个花园,好漂亮呀!”
萧逸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他看着那座白玉天梯,目光深邃。
通天之路,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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