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对面,钱老板的宅子门口,刘肖抬手正欲敲门拜访时,屋内却突然传来钱老板的声音“你们自便即可。我那顽皮的伙计,他叫夏羽。有空的话,让他带你们到附近到处走走看看。”
刘肖闻言,恭敬地拜谢道:“谢前辈,晚辈不打扰您了,先行告退。”
在凤丫头疑惑的眼神中,刘肖拉着她往夏羽溜走的方向走去。“刘叔?这啥情况?我没弄明白。这什么前辈高人?我看啊,跟他伙计一样,说不准是个骗子。”
“傻丫头,我这不是总跟你说,行走江湖,最要紧的是脑瓜子要灵活吗?”刘肖回头给凤丫头一个深不可测的坏笑。
凤丫头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刘肖:“父亲说了,你这不叫脑瓜子灵活,叫老奸巨猾,人太贱,让我不要学你,要不然这辈子没朋友”
“。。。。。。”
夏羽生怕一个不好被身后两人逮住狂揍一顿。脚底抹油便往家里跑。烈日如血,将西园村通往镇子的土路浸染得一片凄惶。
他掂了掂怀里的银子,想到家中的爷爷夏忠“回去可以替老爷子去找蓝二嫂提亲…”夏羽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总感觉心里有点不安,脚步不由得加快。
然而,离村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尚有几十步,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混合着皮肉焦糊与尸体腐败的恶臭,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打在夏羽脸上,扼住了他的呼吸!
心脏骤然停跳,随即疯狂擂鼓!**死寂!**绝对的死寂!连一丝风声虫鸣都消失了!夏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眼前的景象,将他记忆中那个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家园,彻底撕碎成猩红的地狱画卷。
断壁残垣,烟火未熄。暗红近黑的污血如同泼洒的劣质颜料,涂抹在倒塌的土墙、龟裂的路面、枯死的草垛上。尸体!惨不忍睹的尸体!卖货郎张伯的头颅滚落在他的货担旁,双目圆睁;铁匠铺的李婶被一根烧焦的房梁贯穿了胸膛;村长的身体更是被某种巨力砸得嵌进了半堵土墙里……
“爷爷!”夏羽的哭喊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他跌跌撞撞扑向自家那间熟悉的低矮土坯房。
门板粉碎,屋内狼藉一片。桌子倾覆,粗陶碗的碎片混着黑褐色的凝固物散落一地。墙壁上,几道深可见泥胚的、如同巨大猛兽利爪划过般的恐怖痕迹触目惊心!地上,一滩面积不小的暗红色血泊已经半凝固!
夏羽的心沉入冰窟,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击垮。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疯了一样在废墟中搜寻。
**没有!**
没有爷爷夏忠的身影!没有爷爷的尸体!
“爷爷!你在哪儿?!爷爷——!”夏羽嘶吼着冲出屋子,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弥漫着浓重血腥和焦糊味的废墟间踉跄奔跑,不顾一切地翻动那些残缺的、面目全非的乡邻遗体。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胸腔里激烈碰撞。没有!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爷爷…爷爷不见了!
“咔嚓…咕噜噜…”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骨髓都为之冻结的咀嚼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脆响,从村后废弃的土地庙方向传来,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刺耳。
夏羽的心脏猛地揪紧。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浑身的颤抖,屏住呼吸,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悄悄摸了过去,躲在一堵半塌的土墙后。
土地庙前的小空地上,一个身高近丈、皮肤呈现死尸般青灰色的怪物,正背对着他蹲伏着。它浑身肌肉虬结膨胀,却布满了粗大丑陋、如同蜈蚣般的黑色缝合线,仿佛由无数破碎的肢体强行拼凑粘合而成。硕大扭曲的头颅低垂着,贪婪地撕扯啃噬着什么,发出令人作呕的吞咽声。它脚下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沾满泥土和暗红血渍的黄色皮毛——正是隔壁家的小黄狗!而在那怪物沾满污秽和凝固血浆的巨大脚掌旁,夏羽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是爷爷夏忠用了十几年的老旱烟杆!黄铜烟锅被踩得深深凹陷,乌木烟嘴断裂成两截,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与尘土之中!
“魏老鬼,动作快些。这穷酸之地的血食,污浊不堪,莫要污了我的眼。”一个娇媚入骨、却又冰冷得如同九幽玄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嫌恶。
夏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姿曼妙、身着华贵深紫色罗裙的女子,正斜倚在土地庙半塌的门框上。那紫色深邃如夜,隐隐流动着妖异的光泽。她乌发如瀑,仅用一支雕琢着狰狞鬼首的紫玉簪松松挽起,面容美艳得近乎妖异,肌肤欺霜赛雪,红唇似血。然而,那双流转着紫色幽光的凤眸里,却只有一片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与高高在上的戏谑。她周身散发出的阴寒威压,让夏羽感觉灵魂都在颤抖,比那名为“魏老鬼”的食尸傀儡更令人心悸百倍!
妖女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地上的烟杆,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恼怒的涟漪,语气却依旧慵懒:“啧,那老东西倒是滑溜得紧。本想顺手捏死,引出小的,竟让他寻隙遁了。”她伸出纤纤玉手,指尖缠绕着一缕跳跃的、危险的紫色电芒,“不过,倒也无妨。”
她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紫色闪电,倏地精准穿透断墙的缝隙,牢牢锁定了夏羽藏身的位置,红唇勾起一抹妖冶而残酷的弧度:“正主儿,这不是乖乖送上门来了么?夏羽小弟弟,可让姐姐好等。”
夏羽浑身剧震,如遭五雷轰顶!她认识自己!她是专程为自己而来!爷爷…爷爷逃走了?!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刚冒头,就被更深的恐惧和排山倒海的疑问瞬间碾碎。为什么?他和爷爷只是这穷山沟里最不起眼的爷孙俩!爷爷怎么可能从这恐怖的紫衣妖女手下逃脱?
“你是谁?!我爷爷呢?!你把他怎么样了?!”夏羽猛地从矮墙后冲出,稚嫩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恐惧和悲痛而扭曲,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瞪着那紫衣妖女,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紫衣妖女看着他这副困兽犹斗的模样,眼中的兴味更浓了,紫光流转,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我是谁?呵,你只需记住,是‘教主’要你。”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夏羽单薄的身体,最终落在他因激动而卷起的破旧衣袖下,脖子上内挂着的玉佩上。“你身上,有教主感兴趣的东西。至于这村子…”她轻描淡写地挥了挥缠绕着紫电的纤手,仿佛掸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过是清理一下碍眼的杂草,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那只老耗子熏出来罢了。可惜,让他溜了。不过,抓到你,足够了。”
原来…原来全村的人,这人间炼狱,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这个所谓的“正主儿”!绝望的负罪感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将夏羽彻底点燃。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那云泥之别的差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抓起地上一块棱角尖锐的碎石,用尽全身的力气和灵魂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紫衣妖女:“妖女!还我爷爷!还我村子命来!”
紫衣妖女眼中闪过一丝彻底的不耐和冰冷的轻蔑。她甚至懒得动一根手指,只是朱唇微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缚!”
数道闪烁着妖异紫芒的丝线凭空闪现,带着刺骨的阴雷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缠绕上夏羽的手腕、脚踝和脖颈!一股沛然莫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夏羽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扼杀,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网捕获的飞蛾,被紫电丝线凌空提起!冰冷刺骨、带着麻痹力量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阴寒歹毒的灵力疯狂侵蚀他的经脉和意识。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碎石无力地坠落。
食尸傀儡“魏老鬼”停止了咀嚼的残骸,缓缓转过身,浑浊无光的眼球锁定了被吊在半空、痛苦抽搐的夏羽,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贪婪食欲的咆哮,腥臭粘稠的口涎脓液般滴落。
“省点力气吧,小家伙。”紫衣妖女莲步轻移,走到悬空的夏羽面前,用缠绕着细微紫电的冰凉指尖,轻轻拂过他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颊,那电流的刺痛感让他浑身痉挛。“教主要的是活的你,但活法有很多种。”她慵懒地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魏老鬼”,声音带着残忍的戏谑,“再敢妄动,我不介意让它先帮你‘松松筋骨’,尝尝你手脚的滋味?”她凑近夏羽耳边,吐气带着一股奇异的、冰冷的甜香,话语却比万载玄冰更刺骨:“你该‘感激’,那老东西跑了。不过,他的命,这满村草芥的命都算在你头上了。你,便是这场劫难的‘引子’。”
“啊——!爷爷——!”夏羽发出撕心裂肺、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绝望嘶吼,泪水混杂着嘴角溢出的血沫滚滚而下。不是因为身体的剧痛,而是因为那灭顶的绝望、如山岳般沉重的负罪感,以及对爷爷生死未卜的锥心之痛。爷爷在哪里?他安全了吗?这紫衣妖女口中的“教主”到底是谁?那所谓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被悬吊在如血残阳下,像一件等待献祭的羔羊。脚下是化为焦土的家园、惨死的乡邻冰冷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亡。食尸傀儡的低吼如同地狱的丧钟。而爷爷夏忠的离奇失踪,像一道更深邃、更沉重的阴影,沉沉压在夏羽破碎的心上,成为了这片血色炼狱中,唯一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的渺茫悬念。,仿佛有什么沉寂已久的东西,在绝望的深渊里,被这极致的痛苦与恨意,悄然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