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刚穿越,皇帝要赐死我 > 第二十五章 龟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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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乱葬岗笼罩在浓雾中,枯树枝桠刺破灰白色的天幕,像无数伸向天空的干枯手臂。林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腐土上,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靴底与碎骨摩擦的细微声响。昨夜验尸官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仍烙在他眼底,此刻正随着晨雾在眼前浮动。

将军,这边。阿贵的声音从三丈外的槐树下传来,少年瘦削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林烽加快脚步,腰间的水囊随着动作晃荡,里面装着的不是清水,而是从军医帐偷来的曼陀罗汁——足够让一个壮汉昏睡三天三夜。

槐树下停着口薄皮棺材,棺盖已经掀开,露出里面面色青紫的替身。林烽蹲下身,指尖按在替颈动脉上。微弱的搏动透过冰凉的皮肤传来,证明龟息散的药效还在持续。但当他拨开替身耳后的碎发时,呼吸顿时一滞——那枚用作定位的金针周围,已经泛起不正常的紫红色。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烽的声音比晨雾还冷。

阿贵跪在泥地里,手指绞着衣角:寅时换药时就发现了...针孔在渗血

林烽从怀中掏出牛皮小包,展开是十二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他选了最细的那根,在替身耳后轻轻一挑,金针带着丝黑血被取出。针尖在晨光中闪着诡异的光泽,明显是淬过毒的。

验尸官的银刀。林烽将毒针包进油纸,他们起疑了。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三长两短,是放哨的亲兵发出的信号。林烽迅速合上棺盖,示意阿贵躲到树后。雾气中渐渐显出一队人影,为首的穿着刑部差役的皂色公服,腰间铁尺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仔细搜!差役头目踹翻半截墓碑,那具尸体肯定有问题!

林烽的后背紧贴槐树粗糙的树皮,腐殖质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像是战前的擂鼓。差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近的那个已经走到棺材旁,铁尺敲得棺木咚咚作响。

头儿,这棺材钉死了!

撬开!差役头目啐了口唾沫,尚书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卷过乱葬岗。枯树剧烈摇晃,乌鸦惊叫着飞起,浓雾被撕开一道口子。林烽眯起眼,看见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浑浊的土黄色。

沙暴!阿贵失声叫道。

仿佛响应他的呼喊,第一粒沙子已经打在林烽脸上,火辣辣的疼。转眼间,狂风裹挟着黄沙席卷而来,能见度骤降到不足一丈。差役们乱作一团,有人被吹落的树枝砸中额头,哀嚎着倒在地上。

天助我也...林烽拽起阿贵,借着风沙掩护冲向棺材。替身的状态撑不到计划中的下葬时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沙暴反倒给了他们机会。

棺盖被重新掀开时,替身正在剧烈咳嗽,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林烽掰开他的嘴,将曼陀罗汁灌进去半囊。替身的瞳孔很快扩散,但右手仍死死抓着林烽的腕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家...乡...替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林烽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只痉挛的手终于松开,无力地垂落在棺木边缘。阿贵抖开准备好的裹尸布,两人合力将替身重新装扮成尸体模样。风沙越来越猛,槐树的枝干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走!林烽将毒针塞回替身耳后,这是计划的关键——要让刑部的人偶然发现这个证据。阿贵却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向沙幕深处。隐约可见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灯笼上赫然写着肃静回避。

是送葬队伍!提前到了!

林烽心头一紧。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在下葬前半个时辰完成调包。现在不仅时间提前,风沙还搅乱了所有布置。他快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新挖坟坑上——那是他昨夜亲手挖的,准备用来藏匿真身。

改方案二。林烽从靴筒抽出匕首,你去引开差役。

阿贵咬了咬嘴唇,突然抓起地上一把骨灰撒在自己脸上,又撕破衣袖:我假装被沙暴所伤...

少年冲进风沙中的身影很快被吞没。片刻后,远处传来凄厉的呼救声。差役们果然被引开,林烽趁机拖起棺材,艰难地向坟坑移动。沙粒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汗水刚渗出就被热风吹干,在皮肤上结出盐霜。

棺材滑入坟坑的瞬间,送葬队伍的哀乐声已经清晰可闻。林烽迅速跳进坑中,用匕首撬开棺材底部的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火折子、水囊和干粮,还有他最珍视的那把将官短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已经褪色,是十年前御赐的样式。

暗格下方是条狭窄的甬道,通向乱葬岗深处的废弃墓室。林烽正要钻进去,突然听见棺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替身竟然在曼陀罗汁作用下还能动弹,正用脚跟撞击棺壁。这样下去,下葬时肯定会被发现异常。

林烽的眼神暗了下来。他重新打开棺盖,在呼啸的风沙中俯身按住替身肩膀:兄弟,对不住了。短刀精准刺入第三根肋骨间隙,这是他在战场上学会的致命手法,不会留下明显外伤。替身剧烈抽搐两下,终于彻底静止。

沙暴中传来阿贵的哨声,表示差役已被引到百丈之外。林烽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沙,将短刀在裹尸布上擦净。当他最后望了眼棺材中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时,发现死者的嘴角竟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送葬队伍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林烽迅速合上棺盖,钻进暗格下的甬道。黑暗瞬间吞没了他,只有手中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地道里弥漫着陈年的腐臭和新鲜的土腥味,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咽泥浆。

爬出十余丈后,前方出现岔路。林烽毫不犹豫选择左侧,那是通往义庄的方向。可当他摸到标记处的红绳时,心头猛地一沉——绳子断了,断口整齐,明显是刀割所致。

果然有内鬼...

林烽熄灭火折子,在绝对黑暗中屏息聆听。除了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地道深处还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整理兵器。他缓缓抽出短刀,刀身贴着大腿内侧,避免反光暴露位置。

金属声突然停止。林烽的汗毛瞬间竖起,这是被猎人盯上的直觉。他猛地向右侧翻滚,几乎同时,一支弩箭擦着耳畔钉入土壁。箭尾的翎羽扫过脸颊,留下火辣辣的触感。

出来吧。地道尽头响起个沙哑的声音,将军的棺材该钉棺了。

林烽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那个总在伙房值夜的跛脚老卒,三天前还给他送过醒酒汤。当时就觉那汤味道不对,原来...

第二支弩箭破空而来,这次射穿了林烽的袖管。他借着箭势假装中箭,发出声痛呼。脚步声谨慎地靠近,在距他三步远时,林烽突然暴起,短刀精准刺入对方持弩的手腕。

老卒闷哼一声,竟用另一只手抽出柴刀劈来。地道狭窄,林烽避无可避,只能抬臂硬接。柴刀砍在臂甲上迸出火星,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两人在黑暗中缠斗,翻滚间撞塌了一段土壁,碎土簌簌落下。

为什么?林烽扼住老卒喉咙,监军给了你什么?

老卒的柴刀突然调转,刀尖对准自己心口:为了我儿...能入太学...说罢竟主动撞向刀尖。林烽急忙撤手,还是慢了半拍。温热的血喷溅在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地道重归寂静。林烽摸索着找到掉落的火折子,火光映出老卒扭曲的面容。死者怀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张崭新的地契,落款盖着监军府的大印。地契背面用炭笔写着行小字:腊月廿三前取林烽首级可换。

林烽烧掉地契,继续向义庄爬行。这段路本该有亲兵接应,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当他终于推开伪装的墓碑爬出地面时,沙暴已经停息,夕阳将乱葬岗染成血色。

义庄的轮廓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可林烽刚迈出两步就僵在原地——义庄门口站着个穿孝服的身影,正用白绫缓缓擦拭长剑。那人转身的瞬间,林烽看清了他的脸:是三天前暴毙的亲兵队长徐岩。

将军别来无恙。徐岩抖开白绫,上面用血写着殉主二字,属下特来送您最后一程。

林烽突然笑了。他松开握刀的手,任凭短刀坠地:所以那杯毒酒是你换的?

不错。徐岩的剑尖指向林烽心口,用您教我的手法。

好学生。林烽鼓掌,袖中暗藏的铜钱突然激射而出。徐岩挥剑格挡的刹那,林烽已猱身而上,一记手刀劈在他喉结上。这是战场上的杀招,徐岩却像早有预料般后仰避开,剑锋回旋削向林烽手腕。

两人在坟茔间穿梭缠斗,剑光与拳影交错。林烽渐渐发现徐岩的招式很怪——看似自己的亲传,实则每招都留了三分余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暮色四合时,徐岩突然卖个破绽。林烽本能地欺身而上,却在最后一刻收住拳头。一支冷箭擦着他后背射入老槐树,箭尾系着的火药筒嗤嗤冒着青烟。

果然还有埋伏。林烽冷笑,你拖延时间就为这个?

徐岩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您怎么...

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将两人掀翻在地,林烽趁机滚到墓碑后。硝烟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来了二十人。他摸向腰间信号烟,却发现早已在打斗中遗失。

绝境中,林烽忽然想起替身临死前的眼神。那不仅是解脱,更像是...期待。他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前那道旧伤疤——当年徐岩为他挡箭留下的。

徐岩!林烽高喊,你还记得白狼谷吗?

追击者的脚步声突然混乱,接着是刀剑相击的脆响。林烽探头望去,只见徐岩的剑已刺穿某个差役的胸膛,而另外三个亲兵装束的人正从侧翼包抄过来。

属下...来迟...徐岩拄着剑单膝跪地,左肩插着半截断箭,那杯毒酒...确实是属下换的...但换的是解药...

林烽扶起他,发现忠仆的腰带里缝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笔迹:疑冢已备,请君入棺。落款画着个小小的虎符图案——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计划进入最终阶段。

当夜三更,林烽躺进义庄的薄皮棺材。徐岩亲手钉上棺钉时,他听见老部下哽咽着说:将军...保重...

棺材被抬上灵车的瞬间,林烽摸到内壁刻着的字。那是用匕首新刻的十七个名字,每个都是这半年来暴毙的将领。指尖触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外面突然传来监军尖利的嗓音:

开棺验尸!

林烽屏住呼吸,将毒针捏在指间。棺盖被撬开的刹那,他听见徐岩的怒吼和兵刃出鞘的声音。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温热的液体顺着棺缝滴落,在他脸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直接埋了。监军的声音渐行渐远,反正...迟早要进棺材...

灵车吱呀呀驶向乱葬岗深处。林烽在黑暗中数着车轮转动的圈数,当数到三百时,棺材突然倾斜,接着是坠落的失重感。冰冷的地下水瞬间灌入棺中,他拼命挣扎着,直到撞上某个坚硬物体。

浮出水面的刹那,林烽看见星空。银河横贯天际,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岸边站着个戴斗笠的老者,手里提着盏幽蓝的灯笼。

将军别来无恙。老者摘下斗笠,露出监军府师爷的脸,我家大人恭候多时了。

林烽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笑了。他指向老者身后:你看那是谁?

师爷回头的瞬间,林烽袖中的毒针已刺入他颈侧。老者踉跄着倒下,灯笼坠地,火焰舔舐着油纸,映出远处山坡上列队的黑影——那是本该在三百里外剿匪的边军精锐。

传令。林烽拧干衣角的水,按甲字预案行动。

亲兵吹响号角,低沉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烽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棺木被抬上柴堆。火把掷下的瞬间,他想起今晨替身咽气前,自己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你的家乡,我会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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