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公司的车停在了一栋九十年代的老居民楼前。
石小清仰头数着楼层,直到脖子发酸才在六楼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窗户——窗框漆皮剥落,但玻璃擦得很亮。
没有电梯?郝一佳看着搬运工往肩上扛箱子,声音都变了调。
省下的房租够买十年健身卡。石小清抹了把汗,抓起最轻的纸箱开始爬楼。
爬到四楼时,他的小腿已经开始发抖。转角处遇见下楼倒垃圾的老太太,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们:新搬来的?
对,602。郝一佳喘着气回答。
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上一个租客是离婚搬走的,半夜吵架摔东西......话没说完就被楼下催促搬家的喊声打断。
打开门锁的瞬间,一股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
客厅比想象中宽敞,但墙角有明显的渗水痕迹,厨房瓷砖缺了几块,最绝的是主卧衣柜门上用口红写着王八蛋不得好死,旁边还画了个骷髅头。
......艺术创作?郝一佳戳了戳那个骷髅头。
石小清默默掏出手机:我拍给中介看看。
别!郝一佳拦住他,这样能多砍两百押金。
两人正研究怎么清理口红印,突然听见厕所传来咚的一声——搬运工尴尬地举着断裂的马桶盖:这个...本来就有裂缝...
等到所有箱子堆满客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郝一佳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打开冰箱,才想起他们根本没往里面放食物。
叫外卖吧。石小清掏出手机。
等等!郝一佳突然按住他,我们的开火仪式呢?
按照老家的习俗,搬新家第一顿饭必须在家做。两人翻遍所有箱子,终于在厨房用品箱底找出两包泡面——还是上次超市促销买一送一的临期产品。
锅呢?
在厨具3号箱......
筷子呢?
好像和床上用品捆在一起......
十分钟后,他们蹲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用唯一找到的平底锅煮泡面,锅盖当碗,信用卡当筷子。
面条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模糊了墙上的污渍和裂缝。
干杯!郝一佳举起矿泉水瓶,和石小清的酱油瓶碰在一起。
泡面在锅盖里冒着热气,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背后是靠墙堆放的纸箱。月光从没装窗帘的窗户照进来,给一切蒙上柔和的银边。
比想象中好吃。石小清吸溜着面条。
饿到极致,泡面都是米其林。郝一佳用信用卡卷起面条,你记不记得大三那年宿舍停电,我们也是这样吃泡面?
石小清当然记得。那天郝一佳抱着电饭煲跑来男生宿舍,用违规电器煮面,差点引发火灾报警。最后全楼层的人一起分吃了那锅半生不熟的面条。
这次至少煮熟了。他笑着指了指平底锅。
门铃突然响起。打开门,是下午遇见的那个老太太,手里端着个盖着纱布的碗。
自己腌的酱黄瓜,给你们添个菜。老太太眼睛直往屋里瞟,哎呦,还没收拾好啊?
郝一佳接过碗,老太太的脚已经跨进了门槛:我住501,姓赵,你们叫我赵姨就行......小两口结婚多久了?
我们......
这房子风水不错,之前住的那对虽然离了,但人家搬走三个月就复婚了......赵姨的目光扫过郝一佳光秃秃的无名指。
石小清赶紧插话:赵姨,小区垃圾站在哪?
等送走热情的邻居,他们发现酱黄瓜意外地美味,就着泡面汤吃得干干净净。
该睡觉时才发现,装被褥的箱子被压在最底下。
要不......石小清翻出一堆旧衣服铺在地上,先凑合一晚?
郝一佳已经拆开了衣物2号箱,掏出两件大学时的连帽衫:记得这个吗?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穿的衣服。石小清的灰色卫衣洗得发白,郝一佳的粉色帽衫上还沾着爆米花的黄油渍。
两人套上旧衣服,躺在衣服铺成的床上,像回到大学露营时的夜晚。
比我们第一次租房时强多了,郝一佳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至少这次不用睡行军床。
石小清想起三年前那个潮湿的地下室,床垫永远有股霉味。他侧过身,看见月光照在郝一佳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阳光把石小清晒醒时,他发现自己怀里抱着锅盖,郝一佳蜷缩在旁边,身上盖着几件羽绒服。楼下传来早市的喧闹声,豆浆油条的香气从窗户缝钻进来。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箱子里翻出牙刷和毛巾。卫生间的水龙头发出可怕的轰鸣声,然后喷出一股铁锈色的水,足足流了三分钟才变清。
洗漱完回来,郝一佳已经醒了,正坐在纸箱堆里玩手机。
赵姨刚发微信,她晃了晃手机,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早市。
石小清从钱包里掏出那张写着石小清是猪头的纸条,贴在空荡荡的冰箱门上:告诉她,我们马上下去。
早市上,赵姨像导游一样给他们介绍:这家豆腐脑最好吃那家的韭菜盒子皮薄馅大。
郝一佳挽着石小清的胳膊,手里拎着油条和豆浆,阳光透过塑料袋在她手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要不要买盆绿萝?赵姨指着花贩,吸甲醛,还吉利。
他们挑了一盆叶子最茂盛的,又买了扫把、拖把和新的马桶刷。回去的路上经过五金店,石小清突然停下:得买个工具箱。
修水管?
不,他指了指衣柜门上的口红骷髅,改造艺术。
郝一佳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路边树上的麻雀。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新家的楼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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