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言的道靴刚触到裂缝边缘，一股沛然的拉扯力便裹着他整个人往里拽。
晓梦的指尖几乎是瞬间扣住他的腰带。
焰灵姬的赤焰在两人身周凝成火盾。
绾绾咬破指尖在石壁上画下的血符突然爆成红雾，将四人的身形整个托进裂隙。
天旋地转间，呼吸忽然变得清冽异常。
苏妄言下意识护住背上陈知远的后颈。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他正悬在一片流动的虚空中。
那是怎样的景象？
无数半透明的碎片漂浮在四周，大的如山脉，小的似残剑，每一片都流转着不同的光华——有武侠世界的刀光，有仙侠世界的灵气，甚至能看见某个王朝宫殿的飞檐在碎片中若隐若现。
最远处，一座黑色巨塔拔地而起，塔身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金红的光，像极了熔炉中跳动的火舌。
“这是......诸天碎片？”晓梦的声音发颤，她的剑心通明此刻竟像被什么钝器轻轻敲着。
“每一片都是完整的小世界？”
“被碾碎的小世界。”苏妄言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天人合一天赋在识海深处微微发烫，那些碎片里残留的天道气息正顺着毛孔往他体内钻。
“我在武当藏经阁看过《九重天阙志》，说上古时诸天万界由天道熔炉维系平衡......”
焰灵姬的火焰突然缩成豆大的红点。
她的指尖按在胸口，那里的火焰图腾正泛起诡异的青：“有东西在吸我的火。”
绾绾的血符原本盘在四人头顶，此刻突然如受惊吓的蜂群般往她袖中钻。
“阴煞之气，比陈知远体内的更浓。”她眯起眼看向巨塔，“那塔在吃世界。”
苏妄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黑色巨塔的塔顶正吞吐着雾气，那些被碾碎的世界碎片靠近塔尖时，表面的光华便迅速暗淡，最后噗地一声化作星尘被吸入塔中。
而在塔底，无数半透明的身影正被无形的锁链拖着往塔门爬——那是人的残魂，有的穿着道袍，有的披着战甲，还有个抱着药炉的老妇，她的脸苏妄言竟觉得熟悉——像极了三年前在苗疆救过的那位蛊师。
“劫主残魂。”他的声音沉下来，“每个小世界的天道守护者，被抽走本源后......”
“所以苍溟界的天道会衰弱？”晓梦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沁着冷汗，“那些幕后黑手，是在用这些世界的天道之力养这个熔炉？”
苏妄言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巨塔第二层的阴影里——那里立着一道白袍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操纵锁链。
那人的面容被雾气笼罩，但腰间挂着的玉牌却让苏妄言的瞳孔骤缩。
“是令东来。”他脱口而出。
晓梦的指尖在剑鞘上一弹，清越的剑鸣惊得几片世界碎片晃了晃：“你说那位......”
“苍溟界第一代天道使者，三百年前在天门关以一己之力镇压九幽冥火的令东来。”苏妄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三个月前他为玄冥真人疗伤时，曾用天人合一探过老真人的记忆，其中就有令东来在终南山论道的画面——当时令东来腰间的玉牌，正是此刻那白袍人身上挂着的玄纹玉。
“他不是该在神游境大圆满后坐化了吗？”焰灵姬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寸，又被她强行压回指尖，“我阿爹说过，令东来的碑还立在昆仑山顶。”
“坐化？”绾绾的血符突然从袖中窜出，在四人周围画了个半圆，“若我是幕后黑手，最好的棋子就是世人以为死了的强者。”
苏妄言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冥王骨核心。
那东西从进入虚空就开始发烫，此刻竟与天人合一产生了共鸣，像两根琴弦被同一双手拨动。
他突然想起识海里那道模糊身影的警告：“封印松动了，祂们......”
“我们得靠近些。”他扯了扯晓梦的道袍，“我需要看清楚熔炉的结构。”
四人的气息几乎在同一瞬间收敛。
晓梦的剑气凝成薄纱裹住众人。
焰灵姬的火焰褪成无色，只余温度护着陈知远的伤。
绾绾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四人脚边，化作与虚空同色的屏障。
苏妄言背着陈知远，每一步都踩在两片世界碎片的缝隙间——那是他用天人合一推演过的，最不易被察觉的路径。
当他们藏在一块刻满梵文的经卷碎片后时，巨塔的细节终于清晰起来。
塔身上的裂痕里，金红的天道之火正顺着裂痕往塔底流，而那些被锁链拖着的劫主残魂，每靠近塔门一步，身上的光就暗淡一分，最后化作火星融入火焰。
“天道锁链。”苏妄言摸出怀里的玉册残页。
这是他在敦煌石窟的地宫里找到的，当时玉册上只刻着破炉需断锁，锁在火中藏几个字。
此刻玉册接触到虚空的天道之力，残页上突然浮现出新的纹路——正是巨塔的结构图。
“锁链应该在熔炉核心，连接着每道裂痕。”他将玉册递给晓梦，后者的剑心通明立刻泛起青光，“如果能切断所有锁链，火焰就会反噬......”
“反噬？”焰灵姬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经卷碎片，“那我们可能被一起烧了。”
“总比整个苍溟界被炼化好。”绾绾的血符突然在屏障边缘炸成血花，她的眼神变得锐利，“有人在探。”
苏妄言的识海嗡地一声。
他的天人合一天赋此刻像面镜子，清晰映出那道白袍身影的感知——对方的神识正像渔网般撒向虚空，每扫过一片世界碎片，渔网就收紧一分。
“屏息。”他低声道。
晓梦的剑气瞬间凝成实质，将四人的呼吸声、心跳声全部隔绝。
焰灵姬的火焰温度降到与虚空同温。
绾绾咬破的舌尖渗出更多血，屏障上的纹路变得更深。
陈知远在他背上动了动，苏妄言反手按住他的后颈，一丝纯阳内力渡入——昏迷中的陈知远立刻安静下来。
白袍身影的动作顿了顿。
他缓缓转身，雾气笼罩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突然亮起金光。
那目光扫过无数世界碎片，最后停在苏妄言他们藏身的经卷碎片上。
“有意思。”他的声音像两块古玉相击，带着说不出的森冷，“竟有人能躲过熔炉的感知......”
苏妄言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神识正顺着屏障的缝隙往里钻，玉册残页在晓梦手中发烫，冥王骨核心几乎要烧穿他的道袍。
此刻他连眨眼都不敢，只能盯着那白袍人——对方的嘴角正缓缓扬起，在雾气中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虚空里的世界碎片仍在漂浮。
远处熔炉的火焰仍在跳动。
晓梦的剑气开始微微发颤。
焰灵姬的指尖冒出细汗。
绾绾的血符在屏障上凝成最后的防线。
而苏妄言知道，他们藏得再深，也不过是暂时的——当那白袍人迈出第一步时，所有的隐藏，都将在瞬间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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