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林钧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浪花，却让整个水面都凝固了。
不需要击沉它。
只需要拥有击沉它的能力。
这算什么？文字游戏吗？
“荒唐！”
海军装备部部长袁凯猛地一拍桌子，铁青着脸站了起来。
“一个陆军来的总工程师，在这里给我们上海军的战略课？”
他指着林钧，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敌意。
“你懂什么是海战吗？你懂什么是‘宙斯盾’系统吗？”
“你懂一艘‘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能为整个航母编队撑开多大一张天网吗？”
一连串的质问，带着军种壁垒的傲慢，砸向林钧。
林钧没有回应他的质问。
他转身，从旁边参谋的桌上拿起一支记号笔和一张空白的大尺寸作战图纸，将其铺在空出的会议桌上。
在所有将军错愕的注视下，他俯下身，手腕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流畅的线条在纸上延伸，复杂的结构开始呈现。
天线阵列、波导管、信号处理器、发射/接收模块……
不到五分钟，一张鹰酱“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核心——SPY-1相控阵雷达的剖面结构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袁凯脸上的讥讽僵住了。
作为海军装备发展的负责人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张图的份量。
林钧没有停。
他用笔尖在图纸的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
“SPY-1A型，四个阵面，每个阵面由4352个移相器组成。”
“S波段，峰值功率32-35千瓦，扫描扇区，方位角90度，俯仰角接近90度。”
“标准工作模式下，对典型战斗机目标发现距离约320公里，但它的火控照射雷达是AN/SPG-62，一部雷达同一时间只能引导一枚‘标准-2’。”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袁凯。
“你们的情报说，一艘‘提康德罗加’有四个火控通道，理论上能同时对抗四个目标。对吗？”
袁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
这些数据，是他们花了巨大代价才获得的高度机密。
“错了。”
林钧用笔在图上画了一个叉。
“它的后端计算机是UYK-7，数据总线是AN/UYK-43。这个组合，在面对超过两个高机动、强电磁干扰目标时，就会出现数据溢出，火控通道的切换延迟会从0.5秒骤增到1.8秒。”
“1.8秒，足够一枚三马赫的导弹，突防最后五公里。”
“另外，它的扫描程序存在一个致命的逻辑后门，在扇区交接的1.5度角内，存在一个0.2秒的刷新盲区。”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林钧平静的声音和一群将军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惊恐地发现，林钧口中的数据，比他们从最机密渠道拿到的报告，还要精准，还要致命。
这根本不是情报，这是拿着设计蓝图在给他们上课！
袁凯的脸，从铁青变成了涨红，又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纸上谈兵……”他嘴唇哆嗦着，只能挤出这四个字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林钧将记号笔轻轻放下。
他重新走回中央的南海地图前，整个会议室的绝对安静，仿佛都在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
“我的计划，代号【神剑】。”
他终于公布了那个颠覆性的名字。
“核心，是发展一种能从我们自己的国土上发射，跨越一千五百公里，直接攻击海上移动航母的弹道导弹。”
“轰——”
会议室炸了。
如果说刚才的雷达剖析是震惊，那这句话就是天方夜谭。
“胡闹！”
一名负责航天工程的老专家猛地站起来，他是钱老的学生，一辈子都在和火箭打交道。
“林钧同志，我尊重你的专业，但你这个想法违背了最基本的物理规律！”
他激动地挥着手。
“弹道导弹，打的是固定目标！它的弹道在大气层外基本是固定的！航母是移动的，半个小时就能开出几十公里，你怎么打？”
“还有末端制导！导弹以十几马赫的速度再入大气层，会形成黑障，通讯中断！你怎么给它修正目标？”
“还有水漂弹头，高速机动变轨，这涉及的材料学、控制学，哪个不是世界性难题？”
老专家越说越气，指着林均。
“你这是异想天开！把宝贵的科研经费，投入到这种不可能实现的项目上，是对国家的犯罪！是谋杀！”
“我同意陈老的意见！”
另一名保守派将领立刻附和。
“这个方案太疯狂了，完全不切实际！我们应该立刻停止这种浪费时间的讨论！”
“请首长定夺！不能让一个年轻人的幻想，左右我们国家的战略决策！”
几名将领联合起来，向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的最高首长进言。
张振华嘴巴张了张，想为林钧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反驳陈老提出的那些技术难题。
那确实是横亘在所有人面前，无法逾越的天堑。
整个会议室，瞬间形成了围剿林钧的态势。
“都安静。”
一直沉默的李援朝将军，缓缓开口。
他是少数从头到尾都保持镇定的人。
他看了一眼陷入围攻却依旧平静的林钧，又看了一眼那些激动的老将军。
“既然他能在陆军创造奇迹，为什么不能让他把话说完？”
“老李！这不是一个概念！这是科学！”陈老急道。
李援朝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林钧。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能解决这些世界性难题？”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林钧身上。
这个问题，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林钧迎着所有或质疑，或敌视，或期待的目光。
他平静地回答。
“因为我不仅有构想。”
“我还有解决这些问题的，全套技术路径。”
他转向主位上的最高首长，微微欠身。
“我请求，给我一个小型实验室，一支三十人的团队。”
“三个月。”
“我会拿出一个可以让弹头在再入大气层后，进行小范围机动的矢量发动机原型机。”
“用它，来证明我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