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文博问陆离如果作不出好诗怎么办时。
陆离毫不犹豫的大声应道:“如果我作不出好诗来,我就当众倒立吃屎!”
陆离那句粗鄙不堪的“倒立吃屎”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流觞园鸦雀无声。
“噗——咳咳咳……”一位老儒生被茶水呛得面红耳赤,指着陆离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有辱斯文!成何体统!此乃风雅之地,岂容你这等污言秽语!”
“粗鄙!下作!”杨文博心中狂喜,脸上却做出极度厌恶的表情,仿佛被脏东西污了眼。
他强压着几乎要溢出的笑意,用力拍了几下手掌,声音带着刻意的尖锐:“好!陆公子‘豪气干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某岂能不奉陪到底?”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朗声道:“若你真能作出好诗,我杨文博不但赔你十万两白银,也……也陪你倒立……”他故意咳嗽两声,含糊地略过那两个字,但意思已昭然若揭。
“哈!”陆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脸毫不掩饰的轻蔑,“成交!我写出来,你赔银子,外加倒立吃屎!痛快!”
这番粗俗至极的对话,让几位评判席上的老儒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然而,看着群情汹汹、不依不饶的场面,再看看梗着脖子、一脸混不吝的陆离,为首的老儒知道,不彻底“解决”此事,今日诗会休想安宁。
他们强压怒火,重重一挥手,声音沙哑:“也罢!就依此……荒唐赌约!白院长,请您出题!”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白景山身上。这位一直稳坐中央、面色沉凝的白京书院院长,此刻嘴角竟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狡黠笑意。他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过陆离,又扫过咄咄逼人的杨文博等人,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
“既然众人争执不休,非要再试才情。也罢,便以‘景’为题。天地万物,山川草木,风云雨雪,花鸟虫鱼……凡目之所及,心之所感,皆可为景。不限具体,不拘一格,即兴作来便是。”
白景山这题出得极妙!范围宽广无比,几乎涵盖了一切自然景象,大大降低了现场命题的难度,给了陆离极大的腾挪空间。这分明是在众人围剿之下,不动声色地为陆离铺下了一道缓坡。
“哼,范围再广,废物终究是废物!”杨文博心中冷笑,认定这是白景山的无奈之举,更是陆离的催命符。他抱着胳膊,嘴角噙着刻毒的讥讽,等着看陆离如何现出原形。
苏清澜和白芷紧攥着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们既愤恨杨文博的步步紧逼,又担忧陆离在如此重压和污秽赌约之下会彻底崩溃。看着陆离那副依旧吊儿郎当、仿佛不知大难临头的模样,更是心急如焚。
万众瞩目之下,陆离却仿佛置身事外。他对着白景山随意地拱了拱手,算是谢过题目,然后大喇喇地走到一张空着的紫檀案前。他甚至没有片刻的沉吟思索,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直接提笔、蘸墨、落笔!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笔走龙蛇(虽然字迹依旧歪扭如蚯蚓爬行),墨迹淋漓。他写得飞快,仿佛那些诗句早已镌刻在胸,此刻不过是信手抄录。
笔落,纸成!
陆离将笔随意一扔,墨汁溅在案上,他看也不看,拎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在满场死寂和无数道震惊、怀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走到评判席前,“啪”的一声拍在白景山面前的案上,嘴角勾起一抹睥睨的弧度:
“喏,写景的!念吧!”
白景山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丑陋字迹承载的诗句上。只一眼,他浑浊的老眼便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猛地站起身,双手微微颤抖地捧起那张纸,用他那浑厚而激动得发颤的声音,一字一句,响彻整个流觞园: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诗句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带着磅礴的气势和睥睨天下的豪情,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雄浑的气象,那开阔的胸襟,那登临绝顶的万丈豪情……瞬间将方才那首《春水》的意境又拔高了一层!
整个流觞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整个诗会因《望岳》的死寂尚未完全散去,苏清澜和白芷已忍不住相视一笑,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苏清澜率先轻轻鼓掌,声音清越而坚定:“好诗!”白芷立刻跟上,脆生生地应和:“确是好诗!”
这声赞誉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僵局。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这气象…当真雄浑!”
“尤其是‘一览众山小’,气魄惊人!”
“字虽不堪,诗却绝妙…奇哉怪也!”
虽然疑虑未消,但《望岳》本身的磅礴力量已让不少人心折,质疑之声明显弱了下去。
陆离却不管众人反应,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杨文博,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冷笑:“怎么样,杨兄?诗也念完了,彩头也拿了。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你那‘倒立吃屎’的承诺了?”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在杨文博和方才起哄最凶的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还神气地对全场抛了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大家伙儿可都听着呢,见证人!”
杨文博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转青紫,如同打翻了染缸,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喉头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李墨鬼鬼祟祟地凑到他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杨文博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色厉内荏地喊道:“陆离!你…你先别得意!这诗…这诗定非你所作!定是你不知从何处买来藏匿,今日恰好撞上题目!方才那‘景’字题范围太广,让你投机取巧了!”他强行狡辩,试图搅浑池水。
此言一出,包括白景山在内,众人皆是一愣。苏清澜和白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为愤怒。这杨文博,竟如此无耻!
“对!定是如此!”杨文博见有人露出思索之色,仿佛得了鼓励,声音更高,“题目宽泛,让他钻了空子!若他真有才,岂惧再试?我不服!”
陆离看着杨文博这副抵死耍赖的嘴脸,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但他强压下去,眼珠一转,反而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你个杨贱种!想赖账是吧?行!小爷我今天就让你赖不成,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裤子都赔掉!”
他笑声一收,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锋,直指杨文博:“你不是不服吗?好啊!现场你出题!题材、意境、格律,随你限定!小爷我当场作!若作得出上乘佳作,你不但要兑现之前的十万两加‘倒立吃屎’,还得再赔我十万两!敢不敢赌?不敢就立刻跪下学狗叫,承认你是个无赖!”
“再加十万两?!”
“这陆离疯了不成?”
“他哪来的底气?”
人群再次哗然,为这惊人的赌注和陆离的狂妄咋舌。
杨文博先是一惊,随即心中狂喜!陆离竟敢应战?简直是自寻死路!他生怕陆离反悔,立刻高声应道:“好!一言为定!若你作不出,就滚出京都,永远不得再踏入文坛半步!”他仿佛已看到陆离灰溜溜滚蛋的场景。
“陆公子!不可!”苏清澜急得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他这是存心刁难!诗词本天成,强求不得,莫要中了他的圈套!这魁首虚名,我们不要也罢!”白芷也在一旁拼命点头,眼神满是劝阻。
陆离看向焦急的苏清澜,脸上那混不吝的神情竟柔和了一瞬,他咧嘴一笑,故意用亲昵又轻佻的语调安抚道:“多谢苏妹妹关心~放心,哥哥我没事儿。看哥哥今天怎么收拾这个下贱玩意儿,给你出气!”那声“苏妹妹”喊得格外响亮甜蜜,让苏清澜瞬间红了耳根,又气又急,跺了跺脚却不知再如何劝阻。
杨文博被那句“下贱玩意儿”气得七窍生烟,他目光阴鸷地扫视全场,最后猛地定格在不远处田埂上一个正在烈日下挥汗锄草的农夫身上。他眼中精光一闪,仿佛找到了最完美的武器,指着农夫,声音带着刻毒的得意:
“好!陆离,你听好了!就以‘农夫锄草’为题!限你七步之内,作一首五言绝句!诗中需见农夫劳苦、悯农之意,更要体现锄草之景!不得敷衍,不得抄袭!如何?敢接吗?”
“农夫锄草?”
“这…这也太刁钻了!”
“从古至今,谁专门写过锄草的诗?”
“杨公子这是存心不让人作出来啊!”
苏清澜和白芷气得脸色发白,连几位老儒也微微皱眉,觉得杨文博此举确实过分,近乎无赖。
杨文博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大度:“怎么?陆大才子方才不是豪气干云吗?这就怕了?若不敢,现在认输也…”
他“也”字刚出口,就听陆离一声断喝:“好!”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陆离已大步走到案前,毫不犹豫地提笔、蘸墨!
这一次,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些字句早已在胸中奔腾咆哮,只待喷薄而出。笔锋落下,如同刀刻斧凿,墨迹淋漓,依旧是那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丑字,但落笔成诗的速度,快得让人窒息!
几乎就在杨文博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离的笔也停了!他猛地将笔一掷,墨汁飞溅,一把抓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几步冲到评判席前,“啪”地一声拍在案上,震得茶盏一跳。
“念!”陆离只吐出一个字,目光却如寒星般刺向面无人色的杨文博。
白景山深吸一口气,带着无比的震撼和期待,颤抖着捧起那张纸。当他看清那短短四行字时,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用尽全身力气,饱含感情地高声吟诵出来:
“《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四句诗,二十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磅礴的意境,只有最朴实的画面,最深沉的慨叹!烈日、汗水、泥土、盘中餐…农夫劳作的艰辛与粮食的珍贵,被刻画得入木三分,那份沉甸甸的悯农情怀,瞬间击穿了所有风花雪月的外壳!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连风吹柳叶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苏清澜彻底呆住了,樱唇微张,忘记了呼吸。她看着场中那个挺拔不羁的身影,心中的惊涛骇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之前是震撼于诗才,此刻,却是被他诗中那份穿透表象、直指人心的力量所彻底击中!这哪里是纨绔?这分明是…她已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只觉得那道身影,在此刻变得无比高大,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将她之前所有的轻视和失望冲刷得干干净净。
白芷更是激动得捂住了嘴,眼中异彩连连,几乎要跳起来。
再看杨文博,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眼珠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指着陆离的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枝:
“你…你…不可能…这…这绝不可能!”他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彻底的崩溃。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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