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研还有三十天，卢文静的书桌上摊着《艺术概论》和联名设计稿，马克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与窗外快递车的引擎声奇异地重合。胡志忠每天傍晚都会送来温热的奶茶，杯身上用马克笔写着“今天画了几朵太阳花？”，而他右耳的耳钉，不知何时换成了琉璃瓦当形状的新款。
“设计展明天开幕，准备好了吗？”胡志忠靠在门框上，手里拎着刚到的快递,是美术馆寄来的参展证，封面上印着《琉璃瓦下的太阳花》的缩略图，花瓣边缘泛着彩虹色的光晕。
卢文静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设计稿的最终版里，她在太阳花的根茎处加入了快递盒的瓦楞纹路，而胡志远未完成的琉璃瓦当，被她补全成了打开的快递盒形状，缝隙里长出的花茎上，缀着两枚耳钉。
“考研冲刺卷还没做完!”她看着桌上的习题册，眉头紧锁。昨晚收到的快递里，除了参展证，还有份匿名寄来的考研押题卷，邮戳显示来自她的老家，但寄件人姓名处只画着朵太阳花。
胡志忠没说话，只是拿起她的速写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画着她自己坐在书桌前，左手握着考研题，右手拿着设计笔，头顶上方悬着半朵由快递盒和琉璃瓦拼成的太阳花。“你昨天说，”他顿了顿，声音很轻，“梦见太阳雨把考研卷和设计稿淋成了同一张纸。”
卢文静猛地抬头。这个梦她只在昨晚的小说里写过，“文静”在交稿前夜梦见暴雨，醒来发现设计稿上的太阳花根茎，沿着桌面爬满了考研习题的空白处。难道胡志忠……
“我在你扔掉的草稿里看到的，”胡志忠慌忙解释，耳根微微泛红，“最后一句写着‘当现实与虚构的墨水混在一起，答案就藏在彩虹的倒影里’。”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卢文静想起三天前在美术馆，胡志忠帮她整理散落的考研资料时，指尖划过她标注的重点，那动作熟稔得仿佛看过无数次。而她小说里的“志忠”，也总能精准找到“文静”漏掉的知识点。
“叮!!!”手机短信打断思绪，是设计事务所发来的紧急通知：“开幕式嘉宾名单新增‘恒信集团总裁’，其女曾是胡志雨高中同学，指定要见联名款设计师。”
卢文静的心猛地一沉。恒信集团总裁的女儿,她想起胡志雨的高中相册里，有张合影上的女生戴着同款太阳花发夹，背景是恒信集团的老办公楼。难道当年志雨退赛，和这家公司有关？
“我陪你去。”胡志忠看出她的不安，从口袋里掏出枚琉璃瓦当吊坠，挂在她帆布包的拉链上，“哥说过，瓦当能挡风雨。”
设计展开幕式当天，卢文静穿着胡志忠送的白衬衫，袖口绣着极小的太阳花。展厅中央，《琉璃瓦下的太阳花》被投射在整面墙上，花瓣随观众的移动变换颜色，当有人站在画前，瓦缝里会亮起快递盒瓦楞状的光带。
“卢小姐，久仰。”一个戴珍珠项链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正是恒信集团总裁，她身后跟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孩，摘下墨镜的瞬间，卢文静愣住了,女孩右耳戴着枚银色的太阳花耳钉，和胡志雨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是苏晴，志雨的同桌。”女孩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她退赛，是因为我爸想用她的设计稿做商业联名，她不肯，才……”她没说下去，只是递给卢文静一个密封的信封，“这是志雨留给你的，她说如果有戴琉璃瓦当的设计师出现，就把这个给她。”
信封里是张泛黄的素描，画的是美术教室的窗台，玻璃罐里插着铁丝太阳花，旁边放着张纸条：“致未来的画者,当太阳花穿过瓦缝时，记得告诉他们，设计是用来开花的，不是用来赚钱的。”落款是“ZY”。
卢文静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和胡志雨留给她的明信片如出一辙。原来志雨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个人，带着琉璃瓦当，继续画完她未完成的花。
“卢小姐，我们想邀请你加入恒信设计部。”总裁递来名片，“联名款的成功证明了你的才华，年薪是你现在兼职的十倍。”
周围的闪光灯骤然亮起，记者们的话筒伸了过来。卢文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进胡志忠的怀里。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考研冲刺卷，卷角被他捏得发皱。
“我拒绝。”卢文静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的设计只给能让太阳花开花的地方。”
她转向苏晴，把素描轻轻放回信封：“替我告诉志雨，她的太阳花，在快递盒里也能生根。”
胡志忠突然举起手中的考研卷，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道论述题：“论艺术创作中的现实与虚构关系”，卷末贴着张便利贴，是卢文静的字迹：“所有答案，都在雨停后的彩虹里。”
展厅的落地窗突然透进奇异的光，卢文静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太阳雨，彩虹的光晕透过玻璃，正好落在《琉璃瓦下的太阳花》的中央，让画中的快递盒瓦楞和琉璃瓦当同时亮起，像谁在命运的画布上，按下了发光的按钮。
“快看！”有观众惊呼。
卢文静看见，画中的太阳花根茎正随着彩虹的移动，在墙面上投下新的阴影，那些阴影交织成快递单号的数字，而数字的排列组合，恰好是她的考研准考证号。
胡志忠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被闪光灯的咔嚓声切碎：“哥说过，真正的设计，是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变成快递盒，里面装着你意想不到的光。”
卢文静握紧他的手，无名指上的太阳花戒指与他耳钉的琉璃瓦当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想起小说最新的章节：“当文静在设计展上拒绝高薪时，她看见志忠手里的考研卷上，自己画的太阳花正在雨水里舒展花瓣——原来现实从不是单选题，而是所有选择都能开出花的，彩虹色的多选题。”
太阳雨还在下，展厅里的留言板上，有人用马克笔写下新的句子：“今天的太阳雨是胡志雨寄来的快递，里面装着她未说完的话和一盒彩虹色的马克笔。”
而在展厅的角落，卢文静的帆布包静静躺着，拉链上的琉璃瓦当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包里面，考研卷和设计稿并排躺着，共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来自太阳雨的水汽，像谁为它们盖上了邮戳，寄往名为“未来”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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