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下车了。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回忆。萧炎龙伸手搀扶她时,余婉儿触到他掌心新添的疤痕,那是在夺回镇国虎符时被流矢贯穿的伤口。此刻那道狰狞的伤疤正与龙袍袖口的金线纠缠,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太和殿内檀香缭绕,皇帝颤巍巍地将象征监国的玉印推向案前:吾儿此役居功至伟,待朕百年之后...话音未落,萧炎龙已重重叩首在地,额间红痕与青砖相撞发出闷响: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唯有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当作响。
余婉儿看见皇帝握玉印的手青筋暴起,三日前她在御书房外偷听到的对话突然在耳畔回响。太子若执意娶罪臣之女...某位老臣的谏言被夜风撕碎,却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此刻望着萧炎龙挺直的脊背,她突然明白他为何总在深夜对着战刀发呆。
你可知辞去储君意味着什么?皇帝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井水。萧炎龙缓缓抬起头,烛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儿臣愿以十年战功,换与婉儿一生清平。余婉儿的泪水夺眶而出,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血色黄昏——当她浑身浴血冲进帅帐,萧炎龙也是这般坚定地说:我们活着回去。
那是出征前她亲手绣的,金线勾勒的并蒂莲如今已磨得发暗,恰似他们褪去华彩的往昔。萧炎龙俯身拾起香囊,指尖抚过磨损的边缘:带着吧,权当留个念想。
晨雾如轻纱漫过宫墙,将巍峨的飞檐化作朦胧的剪影。余婉儿数着角楼上斑驳的铜铃,那是她曾在深宫中无数次凝望的地方。梆子声惊起的白鸽掠过琉璃瓦,振翅声惊醒了檐角沉睡的铜兽,仿佛连它们也在目送这对璧人离去。
马车行至城郊驿站,萧炎龙掀开沾满霜花的车帘。寒风裹挟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晨雾渐散,露出青崖镇黛色的轮廓。镇上的百姓正挑着菜担往集市赶,竹扁担吱呀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像支陌生又亲切的歌谣。
客官可是要投宿?青石板路旁的老妇人颤巍巍地递来刚出锅的炊饼,麦香混着葱花的辛香钻进鼻腔。余婉儿咬下一口,温热的馅料在舌尖化开,恍惚间竟比御膳房的珍馐还要美味。萧炎龙笑着掏出碎银,老妇人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今儿是镇上迎财神的日子!
他们的小院藏在镇西竹林深处。推开斑驳的木门,满院红梅开得正艳,积雪压弯的枝桠上垂着冰棱,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余婉儿惊喜地发现墙角那株腊梅,与皇宫后花园她最爱的那株竟生得一般模样。
往后每日都能瞧见了。萧炎龙将她揽入怀中,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远处传来孩童嬉笑,几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扒着篱笆张望,见两人看过来,又笑着跑开,发间红头绳在风中飘成一片云霞。
暮色四合时,萧炎龙从镇上打回两坛桃花酿。陶坛开封的瞬间,清甜酒香混着桃花芬芳四溢。余婉儿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微醺中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次不是冰冷的宫墙下,而是在飘着饭香的小院里,伴着柴火噼啪声,融进这方宁静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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