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升显然低估了成吉会的反应能力和逻辑严密性,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反而稳坐钓鱼台,慢悠悠地说道:“这恰恰是考验你诚意的时候。你告诉我蛇王的下落,我便帮你清除这燃眉之急的鼠患,这笔交易,对你而言,稳赚不赔。”
成吉会闻言,直接站起身,做出驱赶的手势,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去去去!爱上哪儿推销上哪儿去!你的符箓不是能让小猫变老虎吗?你大可以去找那些野猫试试,别在这儿妄想着糊弄本官!本官心烦着呢,没空听你胡诌!”
方升却像是屁股粘在了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语气更加笃定:“虽然我不会那劳什子读心术,但我可以肯定,这件事,你必然知情!”
成吉会走到方升面前,俯视着他,语气带着质问:“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我知道?我若是真知道蛇王的下落,早就献给捕妖队换取功劳了!能得到国师赏识,本官的仕途岂非平步青云?我还用得着在这穷乡僻壤跟你在这儿扯淡?行了,废话少说,你赶紧走吧,本官还要处理公务,没时间跟你在这儿闲耗!”
方升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我既然敢来找你,开门见山地谈这件事,自然有我的道理和把握。你是刘元豪总督一手提拔起来的得意门生,他当初不惜代价、极力阻止捕妖队抓捕蛇王,其中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贵为总督,府衙可不在这白莲地界!捕妖队在此地抓蛇,为何不是你这个父母官出面阻止,反倒要劳烦他这位封疆大吏不远千里亲自赶来?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又为何如此心急如焚?这一切,不全都因为你这个‘得意门生’在背后通风报信、推波助澜吗?”
成吉会听罢,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闪,但多年官场沉浮练就的养气功夫,让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跳都未曾乱上一分。他冷笑一声,反驳道:“刘总督总揽一方军政,白莲县正在其管辖之下,我将此地发生的要情向上峰汇报,难道有错吗?难道要我越级上报,直接给皇上递折子?那我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了?再说了,当年蛇王显圣,救万千百姓于洪水滔天之中,刘大人感念其恩,亲自率人修建蛇王庙,此事人尽皆知。如今捕妖队要将百姓心目中的救命恩神当作妖怪抓走,你觉得合适吗?万一激起民变,谁能担待得起?刘大人亲自出面安抚民心、平息事端,这难道不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完美的解释,无懈可击。”方升轻轻鼓掌,但话锋随即一转,目光锐利如刀,“但解释太过完美,往往就意味着全是漏洞!别再绕圈子了,说吧,那蛇王,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成吉会,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吞噬。
成吉会见对方步步紧逼,知道一味否认反而显得心虚,便重新坐回椅子上,迎着方升的目光,反客为主地问道:“你和捕妖队,都如此迫切地想知道蛇王的下落。我很好奇,这条蛇王,究竟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值得刘大人为她不惜与国师作对,身陷囹圄;值得捕妖队为她几乎将白莲地界掘地三尺;如今,又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找到本官。我很想知道,这背后的利害关系,究竟是什么?”
方升似乎没料到成吉会会突然反问,沉吟了片刻“嗯……”,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等天地重宝,尔等凡夫俗子即便知晓,也无法持有。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强行占有,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成吉会心中一动,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道:“本官一介凡俗,自然不会痴心妄想什么仙家之物。只是纯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重宝,能让你们这些修行之人,都如同发了狂一般地寻找她?”
方升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蕴含着巨大的分量:
“九龙石!一块夺天地之造化而生的奇石!传闻拥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可治愈世间一切顽疾固症!若有它傍身修炼,不但能永葆灵台清明,杜绝走火入魔之险,更有洗经伐髓、脱胎换骨之奇效,能令修行者修为一日千里!”
成吉会听罢,脸上适时的露出茫然之色,摇了摇头:“九龙石?没听说过这等奇物。你们又是如何得知,这蛇王与九龙石有关的?”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既表示了无知,又继续探听更深层的信息。
方升言之凿凿:“当年蛇王显圣,不光救了落水的灾民,还曾幻化人形,救治过重伤垂危之人!而她用来救人的,正是那枚蕴含无上生机的九龙石!”
成吉会听罢,非但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哈哈哈哈!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别说你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坊间流传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经过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你若不信,自己去蛇王庙看看,若那蛇王真能化身为人,拥有无上神通和慈悲心肠,老百姓为何还费劲给她塑个人首蛇身的像,而且那人像还是大众脸!直接塑一尊宝相庄严的金身神像岂不是更显尊崇?还有,倘若她当真能随意变幻人形,混迹于人群之中,捕妖队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还用得着像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抓蛇、杀蛇吗?他们直接按图索骥,追查特定容貌的女子不就行了?你呀,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我看你十有八九是被那些不着边际的民间传闻给诓骗了!”
方升被成吉会连珠炮似的反问驳得脸色一阵青白,他冷笑了两声,强自镇定道:“哼!休要拿我与捕妖队那群只知蛮干的蠢货相提并论!他们行事粗暴,惯了打打杀杀,自然不会坐下来,用脑子好好想问题。”
成吉会见对方色厉内荏,便也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呵呵,似乎阁下想的法子,也算不上什么高明之策。你这般行径,好比是向盲人问路,对牛弹琴。我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你却非要我从虚无中给你变出线索来,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是否强人所难,你心里最清楚!”方升盯着成吉会,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对方始终滴水不漏。他心念电转,决定换一种方式,声音压低,带着诱惑与威胁交织的意味:“成县令,咱们不如摊开来说吧!我师父他老人家修为已臻化境,即将迎来天劫,渡劫飞升!然而天雷之威,凶悍无比,若有九龙石傍身,便可多几分把握。待我师父成功渡劫,飞临仙界,若你此次献石有功,他老人家念及你的功劳,说不定会出手护佑,保你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将来做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非不可能!甚至……或许会赐你不死仙药,让你享尽这人间荣华富贵,与天地同寿也未可知!”
成吉会面对这足以让常人疯狂的许诺,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方道友,虽然你开出的条件确实诱惑万分,足以令人心动神摇。但我成吉会为官做人,自有准则,那便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此事,我确实爱莫能助。”
方升见利诱不成,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声道:“成县令,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若是想清楚了,便来城中的悦来客栈寻我。我只在那里停留一天,过时不候!告辞!”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不送。”成吉会依旧坐在椅子上,甚至连起身客套一下都免了,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待方升的脚步声远去,书房内恢复了寂静。成吉会脸上的从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困惑与凝重。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小声地喃喃自语起来:“九龙石……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神效?听起来确是闻所未闻……蛇王还能幻化成人?若果真如此,当日被救者众多,为何无一人提及见过其人形真容?此事真是奇哉怪哉!难不成……那捕妖队兴师动众,明面上是捉妖,实则也是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九龙石’而来?”
他并未察觉,方才离开的方升,其实并未走远,而是屏息凝神,悄然折返,正贴在门廊外侧,将他这番自言自语尽数听入了耳中。方升听着屋内成吉会充满疑惑的低语,眉头紧锁,心中也泛起了嘀咕:“听他这语气,倒不似作伪……难道他真的不知情?可若他不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如今鼠患已是如此严重,那蛇王若真如传说中那般心系百姓,难道就为了守护一块石头,要眼睁睁看着她曾经竭力守护的这方百姓,一个个惨死于鼠口之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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