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的风波，终于平息了。
但它掀起的余波，却如同投入湖中的巨石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苏宸这个名字彻底成了长安城里一个无人敢小觑的存在。
他以一己之力将太子拉下马。
逼得杨国忠狼狈不堪。
更让安禄山这头北方的猛虎为他站台。
这份通天的手段，让所有曾经轻视过他的人，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
他们再也不敢将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病秧子。
而是将他视为一个比杨国忠还要可怕的权谋家。
一个隐藏在病弱外表之下的绝世枭雄。
……
御书房。
唐玄宗看着手中由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呈上的关于“选婿大会”的最终报告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啊。”
他将奏折轻轻放下。
“真是好一出大戏。”
高力士侍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知道皇帝口中的“好”并非全是真的赞赏。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冰冷的忌惮。
“这个苏宸……”
唐玄宗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龙案。
“朕是不是有些小看他了？”
高力士的心中一凛。
他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猜疑之心。
“陛下。”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老奴以为苏少卿虽然手段出人意表。”
“但其心还是向着陛下向着我大唐的。”
“此次若非他力挽狂澜。”
“我大唐的颜面恐怕就要被那些番邦蛮夷给踩在脚下了。”
“嗯。”
唐玄宗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此子是功臣。”
“有功就当赏。”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光芒。
“高力士。”
“老奴在。”
“传朕旨意。”
……
第二天早朝。
一道来自皇宫的圣旨再次震动了整个朝野。
圣旨的内容有二。
其一唐玄宗正式下旨赐婚。
将婉仪公主许配给新任大理寺少卿苏宸。
并擢升苏宸为军械督造司正使官居四品。
全权负责神臂连弩的后续改良与生产事宜。
这个赏赐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苏宸立下了如此不世之功。
抱得美人归又手握重权理所应当。
但圣旨的第二项内容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玄宗下令。
由新任军械督造司正使苏宸作为“朝廷钦差”即刻启程前往范阳。
负责与安禄山进行“军备交接”！
要求安禄山从范阳调拨十万石粮草五千匹战马以及一万套精良铠甲。
作为对此次他“出兵相助”的“补偿”！
这……这是什么操作？
所有人都懵了。
这哪里是赏赐？
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啊！
让苏宸去跟安禄山要东西？
还是在刚刚利用完人家之后？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们两个反目成仇吗？
这不是把苏宸往火坑里推吗？
太极殿上所有的大臣都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那个平静接旨的少年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他们知道皇帝这是在敲打苏宸了。
也是在敲打安禄山。
他不允许自己的朝堂之上出现任何他无法掌控的“联盟”。
他要用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来拆散他们。
让他们互相撕咬互相猜忌。
从而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平衡之术。
苏宸捧着那份沉甸甸的圣旨心中一片雪亮。
他当然知道皇帝的用意。
他知道自己与安禄山那短暂的“蜜月期”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更加凶险也更加刺激的正面博弈。
“苏爱卿。”
唐玄宗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此次范阳之行路途遥远山高水长。”
“朕担心你一人难以应付。”
他又下达了一道补充命令。
“朕特派御史中丞李林甫的堂弟李季为副使。”
“随你一同前往。”
“也好有个照应。”
李季？
那个以刚正不阿不近人情而著称的酷吏？
所有人的心中又是一凛。
他们知道皇帝这是又在苏宸的身边安插了一颗钉子。
一个负责监视他也负责在关键时刻给他制造麻烦的钉子。
帝王心术果然狠辣。
“微臣遵旨。”
苏宸再次躬身一礼。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满。
也没有半分恐惧。
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仿佛这一切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
苏府。
当赐婚和任命的圣旨传到这里时。
整个苏府都沸腾了。
下人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威和苏哲却忧心忡忡。
“宸儿你太冲动了。”
书房内苏威看着自己的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该接下这道圣旨。”
“这是陛下在逼你和安禄山决裂啊。”
“父亲。”
苏宸为他倒了一杯茶。
“您觉得我和安禄山是朋友吗？”
苏威愣了一下。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
苏宸笑了。
“既然本就不是朋友又何谈决裂？”
“我与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现在不过是从暗地里的利用变成了摆在明面上的博弈。”
“对我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可是……”
苏哲在一旁急切地说道。
“那安禄山是何等人物？他手握重兵凶狠残暴！”
“你这么去范阳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大哥你错了。”
苏宸摇了摇头。
“我不是羊。”
“我是带着猎枪的猎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
“安禄山虽然是虎。”
“但他也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要他还有欲望我就有与他谈判的筹码。”
“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也很想去范阳看一看。”
“看一看那头即将颠覆整个大唐的猛虎，到底把他的老巢经营成了什么模样。”
“也顺便为他准备一份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大礼’。”
苏威和苏哲看着他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的担忧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弟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既然敢去。
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底牌。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少爷。”
“宫里又来人了。”
“是婉仪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