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师慎阴魂不散地又跟来了。
姜阳刚好有事问他,直接将他堵在了前厅门口:“……你站住,告诉我,昨夜的刺杀,与你有没有关系?”
师慎一口承认:“是我安排的。”
“……你?”
“嗯,昨夜的刺客,是我安排的。”
“……”
如此轻易就抓到罪魁祸首,姜阳还挺意外。她追问道:“为何?”
“我想杀易晏,对郡主来说,很一件很意外的事吗?”
“当然意外。你又不是那等冒进之人,易晏再怎么不得势,也是个正儿八经袭爵的王。他死了,定要在京中引起轰动……你没必要犯这个险。”
“有没有必要,郡主说了不算,”师慎双手抱臂,冷笑,“我就是想要他死。”
“……”
见姜阳皱着眉看疯子一般看他,师慎也不在意,问道:“郡主不妨告诉我,你为何刚好会出现在燕王府?”
“我与易晏已是定了婚约的夫妻,我出现在燕王府,有何不对?”
“可我记得,郡主厮混得再晚,也从未在外留宿过……莫不成,昨夜是被诓骗去,给某人挡灾?”
“你才厮……是与不是,又与你何干?谋害皇族,其罪当诛,你不如先管好自己。”
“可郡主这样聪慧的人,不会看不出易晏有问题。若他真是提前防备,想借我之手杀了郡主,那郡主岂不是留了个祸患在身边?”
“……”
这些道理,姜阳自然清楚。可在彻底给易晏定罪前,易晏绝不能死。
她直视师慎,毫不退让:“易晏是我的人,即便犯错,也是由我处置,不该假手于外人。还请大人日后莫要自作主张。”
“外人?自作主张?”
师慎本还算平和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崩了,他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姜阳,若非你胡乱猜忌,现在你就是我的妻子。如今你这般偏袒那个废人,可曾想过置我于何地?”
“既是胡乱猜忌,你为何不敢说那夜究竟去了哪里?师慎,那是新婚,不是你能摆架子随意对待的宴会!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置我于何地?”
“……”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吗?自己尚不清白,还在这里攀咬旁人,真是好一个宽厚仁德的贤臣!”
“……”
师慎再往前一步,声音冷得像凝了冰:“我与郡主相识近十年,那废人不过短短一个月,郡主愿意给他机会,却丝毫不给我机会……真是令人心寒。”
姜阳依旧半步不退,嗤笑一声,道:“我给易晏机会,是因为他尚未在明面上对我不利。而你,几番在朝堂上给我母亲使绊子,妄图陷她于不利之地,即便那夜的刺客真不是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是么?前世怎得不见郡主这般维护陈元微?郡主的心思,还真是无常……”
“我说过了,不要直呼我母亲名字。你一犯再犯,是挑衅我吗?”
“……”
师慎阴沉着脸,迟迟没有应答。
姜阳也不想再与他多说,最后一次警告道:“这次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今日这番对话,我也权当没有听过。往后,还望师大人手下留情,莫要再为难易晏和我母亲。”
“好。”
难得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姜阳放缓了语气:“……我累了,师大人若无旁事,就请回吧。”
师慎抬眸,深深地看她一眼:“告辞。”
出了公主府,大门应声关上。师慎身边的随侍上前,低声道:“大人,大理寺差人回话,称并未查到燕王与听凤箫有勾结。”
“那就继续查,查到有勾结为止。”
“……是。”
“等会。”
那随侍刚要走,又匆匆退了回来:“大人请吩咐。”
“昨夜逃回来的那三个人呢?”
“还关在城郊的别院。”
“处理掉,莫要留下痕迹。”
“是。”
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朱漆大门,师慎眸色阴冷:“……顺便找人查一下,易晏这些年有没有与北燕的余孽来往过,若有,即刻来报……去吧。”
“是。”
待手下离开,师慎才收回目光。他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去最香居。”
这边师慎刚走,落灯花就回来了。
姜阳正抱着一卷书盘算易晏的事,见他捂着胳膊回来,顺口问道:“受伤了?”
“嗯。”
……这倒稀奇,这么些年来,还从没见过有人能伤到他和李竹笙的。
“怎么回事?”
“我在师府蹲守,李竹笙过来就给我一拳,说我昨日夜里固执己见,险些害了郡主。”
“……”
姜阳咋舌:“啊……这样……”
“可是郡主,师嫣和易晏,真的有来往。”
心里咯噔一下,姜阳放下书,坐直了身子:“……何出此言?”
“昨日午后,师嫣差人给燕王府送了东西,不清楚是什么,但依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比较重要。”
“只有这个?”
“嗯,数日以来,就这一回。”
按照落灯花扒房檐的能力来看,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可不知怎得,姜阳就是觉得不对劲。
思忖片刻后,她摆了摆手:“罢了,这几日你也辛苦,先回去歇着吧。等休息好,继续去查听凤箫。师嫣这边不用管了。”
“是。”
门又关上,空留满室寂静。
窗外鸟鸣声伶仃,听得人心里乱糟糟的。姜阳合上书,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了桌上。
仔细算算,她重生回来也一月有余了。前世匆匆结尾,憾事颇多。如今想要弥补,又发觉自己有心无力。
更郁闷的是,她好像从一个火坑里出来,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虽说眼下并无致命的危险,可日后难免……易晏留还是不留,也成了问题。
满脑子都是烦心事,她轻叹一声,干脆闭眼假寐,不知不觉间,竟真的睡了过去。
梦境依旧混乱不堪,不是被别人追杀,就是在举着刀杀人,满手血污,怎么都擦不干净。
姜阳明知自己身在梦里,就是怎么也醒不来,直到逃命间被堆叠在地上的尸体绊倒,才堪堪从中挣脱了出来。
胳膊压得发麻,身上也冷汗涔涔,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瘫倒在桌上。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有女官隔着门通传道:“……郡主,燕王来了。”
“……”
塞了一团浆糊般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姜阳坐起身,问道:“何事?”
“燕王说,他来向郡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