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精美的白色瓷瓶,恰似初冬凌晨落下的第一捧雪,凄美动人,婉约如诗。饶是见惯奇珍异宝的陶太师,见到我呈上的这件宝贝,亦是爱不释手,啧啧称奇。
“小苒啊,你从哪儿淘来的这宝贝?这可是件稀世珍品!啧啧啧……北宋御窑的老物件,开国皇帝那会儿传下来的,竟能保存得如此完好,难得,太难得了!”
听他这般笃定,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如同冰雪遇暖阳般瞬间消融。惊喜之情霎时涌上心头——喜的是,这瓷瓶本就令我魂牵梦萦;惊的是,张本浩局长出手竟如此阔绰,一出手便是这般重礼!这突如其来的厚意,倒让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让给我!小苒,让给师傅!”陶太师目光灼灼,双手近乎虔诚地摩挲着瓶身,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你开价!只要你肯割爱,多少价码师傅都认!”
望着恩师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渴望,我心头一凛。陶太师是古董界德高望重的前辈,更是引我入行、倾囊相授的恩师。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一件宝物。
若这瓷瓶是我自己的,哪怕再稀世,我也定然双手奉上,报答师恩。可它偏偏是张本浩所赠……如此重礼,我转手便让与他人,岂非辜负了他的心意?也显得太过轻率。
一边是恩师炽热的恳求,一边是赠礼者沉甸甸的情意,我夹在中间,进退维谷,一时竟无言以对。
心绪纷乱,难以决断,我最终决定去找张本浩本人问个清楚。
电话里得知我到了单位,张局长竟兴冲冲地一路小跑着从大楼里赶了下来。他步履带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这突如其来的“高规格”迎接,瞬间引来了楼前楼后不少同事的侧目与驻足。我只觉脸颊发烫——这位年轻的一把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急切地奔向我,会不会太过扎眼?引来闲言碎语?
也没卖关子,进入他办公室坐定,待他为我斟上茶,我便直截了当地道出了为难之处。张局长端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抬眸,目光沉沉地锁住了我。
完了。我心头一紧。精心挑选的礼物,转眼就要转赠他人?换作是谁,怕也难以接受吧?
然而,他紧缩的瞳孔随即如墨莲般舒展开来,眼尾漾开真切的笑意,那唇角的弧度,温煦得令人心尖发颤。
“好啊!”他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已送给了苒苒,便是你的东西,自然由你做主。”他顿了顿,语气温和而笃定,“况且,那是你的恩师,并非外人。”
“即便是……”我声音微涩,几乎不敢置信,“即便是这样价值连城的珍宝?”
“当然。”张本浩依旧是不以为意的神情,甚至轻轻笑了一声。他忽然倾身靠近,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细碎的光,他微微挑眉,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我这里,它若能博你一笑,便是无价。其他的,不值一提。”
轰——
这句话,连同他骤然逼近的清冽气息,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心湖!
方才的忐忑、犹疑瞬间被炸得粉碎,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口窜起,直冲上脸颊耳尖。心跳如擂鼓,震得指尖都在微微发麻,仿佛有无数的烟花在胸腔里噼啪作响,绚烂得让人头晕目眩。
我慌忙垂眼,却压不住唇角疯狂想要上扬的冲动。
这个男人……当真是要命!
傍晚,与闺蜜苏雨蒙共进晚餐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
“喂,魂儿飘哪儿去了?”她凑近,促狭地眨眨眼,“这副模样……该不是思春了吧?”
心事被戳破,我脸上腾地烧了起来。索性不再隐瞒,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苏雨蒙听得杏眼圆睁,猛地一拍桌子:“周苒苒!行啊你!铁树开花,千年等一回啊这是!”她夸张地捂住心口,“真没想到,我们苒苒也有为男人神魂颠倒的一天!”
被她这么直白地点破,我只觉耳根都烫得要滴血。苏雨蒙却笑嘻嘻地摆摆手,老神在在地给我下了定心丸:
“男人嘛,他乐意为你砸钱花心思,就说明把你放心尖儿上了!我看啊,这位张大局座,十有八九是栽你手里了!”
“那……那么贵重的礼物,我是不是该回礼?”我迟疑地问。
“那必须的啊!”苏雨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指弹了下我的脑门,“傻丫头!你不给点回应,人家还以为你对他没意思,或者压根儿瞧不上他的心意呢!热情浇灭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所以……送礼物?”
“废话!”苏雨蒙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这还用问?走!”
饭毕,她不由分说,拉着我就直奔一家顶级奢侈品男装店。
“听我的准没错,”她一边打量着橱窗里剪裁精良的西装,一边分析,“像张本浩这种级别的男人,行头就是名片。一套合身的高定西装,最能衬出他的派头。要是预算够,再配块好表,齐活儿!”
“可……我不知道他的尺寸……”我犯了难。
“笨!”苏雨蒙简直想撬开我的脑袋看看,“打电话问啊!现在!立刻!马上!”
在她的“死亡凝视”下,我硬着头皮拨通了张本浩的号码。
听筒里漫长的忙音,每一声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电话通了。
“苒苒?”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背景似乎还有些微人声。
“是……是我,张局长。”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抱歉,正在开会。”他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却温和,“怎么了?有事找我?”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那个……你……你衣服的尺寸是多少?我……我想给你定制一套西装。”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就在我懊悔得想咬掉舌头时,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低笑传了过来,带着磁性的尾音,仿佛羽毛搔过心尖。
“谢谢你的心意,苒苒。”他的声音含着笑意,熨帖又温柔,“这样,稍后我把尺寸发给你,好吗?”
“好……好的!麻烦你了!”我连忙应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轻颤。
“应该是我谢谢你。待会儿联系。”
电话挂断的瞬间,苏雨蒙冰凉的手指突然贴上我的脸颊。
“哇哦!”她夸张地惊叹,“周大小姐,你这脸烫得能煎鸡蛋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双颊早已滚烫如火,那热度,一路蔓延到了耳根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