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齐风那略带沙哑和嘲讽的声音幽幽响起。
他靠着巨石，脸色依旧苍白，“这故事编得不错，声情并茂，就是漏洞多了点。”
“黑风暴吹出个前人洞府，恰好让你们这群凡人得了修行法门？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凤鸣秀眉一蹙：“齐风，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齐风扯了扯嘴角，目光转向那依旧跪在地上的刀疤脸，“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天生就是喂不熟的狼。你今日放过他们，他日他们未必会念你的好。说不定，转头就把我们的行踪卖了个好价钱。”
刀疤脸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连声辩解：“仙子明鉴！小的们绝无此心！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卖仙子啊！”
“哦？是吗？”
齐风的眼神更冷了，“刚才那一箭，可是淬了沙蝎剧毒，瞄准的是李仙子的后心。”
“若非我恰好挡了一下，李仙子此刻恐怕已经毒发攻心了。这份不敢，我可没看出来。”
李凤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并非愚笨，只是方才被刀疤脸的惨状和那番说辞引动了恻隐之心。
此刻被齐风一点，顿时也觉得疑点重重。
“我……”刀疤脸语塞，冷汗涔涔而下。
“留着也是祸害。”
齐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缓缓抬起手，“我送你们一程，也免得李仙子将来后悔。”
“住手！”
李凤鸣娇喝一声，身影一闪，挡在了齐风和那些沙匪之间。
她看着齐风，眼神复杂：“齐风，他们罪不至死。我已经答应饶他们性命，不能言而无信。”
齐风的动作顿住，指尖的空间波动缓缓散去。
他看着李凤鸣，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你的善心，有时会害了你自己。”
“我自有分寸。”
李凤鸣语气坚定。
“哼，妇人之仁。”
齐风低哼一声，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些沙匪，只是偏过头，望着远处漫漫黄沙，声音冷淡，“希望李仙子将来不会为今日的决定付出代价。”
刀疤脸见状，如蒙大赦，连忙带着手下磕头谢恩：“多谢仙子！多谢仙子不杀之恩！”
李凤鸣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清冷：“带着你的人走吧，以后好自为之。若再让我发现你们为非作歹，定不轻饶！”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刀疤脸如蒙大赦，捡起地上的灵石，连滚带爬地带着一群沙匪消失在戈壁深处。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李凤鸣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后悔了？”齐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李凤鸣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他们或许真有苦衷。”
“苦衷？”
齐风嗤笑一声，“杀人夺宝的苦衷吗？李仙子，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世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仙子这般宅心仁厚，日后行走江湖，怕是要广结‘善缘’了。”
齐风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虚弱，但嘲讽意味十足。
李凤鸣脸色一僵，胸口有些发闷，瞪着他。
齐风好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带着一丝探究，“说起来，李仙子该不会……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阵仗，连人都没杀过吧？看你刚才那副要跟他们促膝长谈的模样，我还真有点担心。”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不偏不倚，精准地刺中了李凤鸣心中最不愿承认、也最隐秘的角落。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师尊的身影。
在以前，师尊总是将一切风雨都为她挡在外面，她何曾面对过这险恶人心？
宗门内的比试切磋，点到即止，与这外面动辄索命的搏杀，根本是云泥之别。
她总觉得师尊性子太过清冷，对世事波澜不惊，如今方知，那份从容淡定，是经历了多少她未曾想象、也未曾经历过的险恶与磨砺，才沉淀下来的。
而她，此刻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轻易就被几句谎言蒙蔽。
想起自己刚出江湖，来到江灵城，被张扬三言两语就以为齐风是淫贼，又被齐风三言两语后改变印象。
她紧了紧握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掌心甚至渗出了汗。
“此事，与你何干！”
李凤鸣有些恼羞成怒，“当务之急，是找到秘境入口，少说这些废话！”
齐风嘴角微笑，也不再追问，“那就有劳李仙子慧眼识珠，带路寻宝了。希望这次，别再遇上什么声泪俱下、等着我们发善心的苦主，扰了我们发财的雅兴。”
“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几次折腾了。”
之后的半个时辰，气氛有些僵。
李凤鸣一言不发，将那卷羊皮卷收好，辨明了方向，便一头扎进茫茫戈壁。
她步履极快，青色的身影在滚滚热浪中拉成一道模糊的残影，似乎想将身后的一切都甩开。
齐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胸口的闷痛还未完全消散，每一次提气都牵扯着经脉，但他脸上看不出分毫，只是那份苍白又深了几分。
“李仙子，你再快些，追兵就省事了，我直接被你颠散架。”齐风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喘。
前面的身影顿了一下，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丝，却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又行了不知多久，地平线上不再是单调的黄沙，开始出现大片大片嶙峋的怪石。
两人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片更为奇特的地域。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高耸的土黄色石柱，根根独立，直指天穹。
它们被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形态各异，有的像沉默的巨人，有的像扭曲的枯骨，密集地矗立着，构成了一座广阔而死寂的无叶之林。
风在这里仿佛也失去了声音，四周静得可怕。
李凤鸣终于停下脚步，她环顾四周，对照着脑海中的记忆，语气生硬地开口。
“就是这里了。”
“这里？”
齐风也停了下来，目光扫过这片诡异的石林。
此地灵气稀薄，生机断绝，与其说是秘境入口，倒更像是一片巨大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