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的温度在苏檀掌心急剧攀升，原本清冽的泉水此刻像煮沸的熔浆，顺着指缝往她血脉里钻。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灵识触到冰壳下那团暗红时，后颈突然窜起一阵麻意——那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想起每次照镜子时，镜中人与自己重叠的影子。
檀檀？裴灼的声音裹着担忧，掌心里的温度却稳得像块压舱石。
他的拇指还停在她腕间，正一下下轻蹭着她跳动的脉搏，这是他们在新手村被丧尸围堵时养成的默契：用体温传递我在的信号。
可此刻苏檀的脉搏跳得太急，急得他喉结滚动，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半分。
灵泉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苏檀猛地后退半步，玄色裙角扫过泉边青苔。
她望着水面翻涌的红浪，瞳孔里映出的分明是自己的脸，却又比她多了几分冷硬——那眉眼像被刻刀削过，眼尾挑得极利，连唇形都比她薄了一线。
这是...她嗓音发涩，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裴灼的衣袖。
别怕。裴灼的另一只手覆上她后颈，掌心的热度透过发顶直往她心口钻。
他的生存直觉在灵泉波动的瞬间就开始刺痛，此刻更像有团火在他识海烧起来，烧得他耳尖通红，却把声音压得极稳，不管她是谁，我护着你。
话音未落，双生火焰的共鸣突然在两人心口炸开。
苏檀只觉胸腔里有团暖融融的光腾起，顺着血脉往指尖涌；裴灼则看见自己手背浮起淡金色纹路，与苏檀腕间新浮现的星芒纹路遥相呼应。
两道光在他们交握的手间汇作屏障，将翻涌的灵泉隔开半尺。
水面轰地裂开。
银甲碰撞的清响混着灵泉飞溅的水声，传入众人耳中。
苏檀屏住呼吸，望着那道从泉底升起的身影——她穿着缀满星纹的银甲，长戟斜指地面，甲叶上还凝着未干的灵泉，顺着臂弯滴落成串。
那张脸与苏檀分毫不差，可当她抬眼时，苏檀却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那眼神太陌生了，冷得像修真界极北之地的玄冰，却又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整个银河的星子。
我是辰曦。女子开口，声音像金石相击，震得灵泉又荡起涟漪，你是我轮回的镜像。
苏檀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裴灼掌心。
她想起系统提过的星际种子，想起师父说过小檀的命盘里有双重星轨，此刻所有碎片突然开始疯长——原来不是双重星轨，是两个灵魂在同一条命途上重叠。
镜像？裴灼的屏障纹路上浮起细碎星火，这是他觉醒能力时才会有的征兆。
他把苏檀往身后带了半步，目光却始终锁在辰曦的长戟上，你要对她做什么？
辰曦的目光扫过他手背的纹路，眼尾忽然扬起极淡的弧度：双生火焰...倒比我预计的早醒了百年。她的长戟轻轻点地，灵泉里的红光突然凝成细流，缠上苏檀的手腕，别怕，我来是给你看样东西。
苏檀只觉额头一烫。
有什么东西顺着辰曦的指尖涌进她识海，像被风吹散的星图，又像被揉皱的记忆——她看见自己穿着银甲站在星舰甲板上，看见裴灼穿着同样的甲胄与她背靠背作战，看见暗蚀的实验舱里，师父的残魂正被锁链穿透灵体，喉间还在反复呢喃小檀...小檀
这是...她声音发颤，眼泪突然不受控地落下来。
辰曦的目光终于软了些。
她抬手抹去苏檀的泪，指尖却像穿过水雾般穿透了她的脸——原来这具身体不过是残魂凝聚的虚影。你的前世，你的责任，你的...未竟之事。她的声音开始虚化，银甲上的星纹正片片碎裂，记住，暗蚀的实验不止针对你师父...他们在找能撕裂维度的钥匙。
而那钥匙...
她的指尖停在苏檀心口。
在你和裴灼的双焰共鸣里。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灵泉重新归于平静。
苏檀望着自己腕间还在发烫的星芒，又转头看向裴灼——他的瞳孔里还映着辰曦的影子，喉结动了动，到底没问出那句你没事吧。
风突然掠过泉边。
远处传来星烬的轮椅碾过碎石的声响。
苏檀循声望去，正看见他坐在五步外的石凳上，银月族特有的银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望着灵泉的眼神太沉了，沉得像暴雨前的夜空，可当他注意到苏檀的视线时，又立刻弯起眼笑：阿檀，刚才的光好漂亮。
苏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感觉辰曦留下的那点热意还在识海翻涌，像颗被埋下的种子，正蓄着劲要破土而出。
裴灼的手悄悄覆上她后颈。
他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些。
灵泉表面的涟漪尚未散尽，辰曦的指尖已轻轻点在苏檀眉心。
剧痛如利刃劈开识海。
苏檀膝盖一软，若非裴灼及时扣住她腰肢，几乎要栽进泉里。
她眼前炸开万千星屑，有冰蓝色的星舰在宇宙边缘翻涌的混沌中穿梭，有赤金与银白的光刃划破虚空——那是她与另一个裴灼背靠背的身影，对方甲胄上的纹路与此刻裴灼手背的淡金纹如出一辙，额间印着炎曜二字的烫金印记。
这是...我们的前世？她嗓音发颤，喉间泛起血腥气。
更多画面如潮水倒灌：在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她握着长戟抵住少年星烬的咽喉，对方银发被血浸透，眼底却燃着偏执的光，求你...别把我送回实验室。她心软的刹那，少年手腕翻出淬毒的匕首，在她臂甲划开一道血痕——这道旧伤此刻正在她现世的手臂上发烫，像被撒了把盐。
阿檀！裴灼的掌心按在她后颈，体温透过皮肤往她识海钻。
他看着她额角冷汗成串，睫毛剧烈颤抖如濒死的蝶，喉结滚动着咽下疼就喊出来的催促。
生存直觉在他脑海拉响警报，可当他试图用灵力探入她识海时，却被一道银芒弹开——那是辰曦残留的屏障，她需要自己消化这些记忆。
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星烬的轮椅歪倒在石径上，他整个人蜷缩着跪在碎石里，苍白的指尖深深抠进石缝，指节泛着青灰。
银发下的耳尖渗出暗红血珠，颈侧的银月族图腾正泛起妖异的紫纹，那是他被暗蚀改造时植入的控制符文。
此刻那些符文像活过来的蛇，顺着他脖颈往心口窜，每爬过一寸，他便发出压抑的呜咽：你...回来了...
苏檀的睫毛猛地一颤。
她终于看清记忆里那个被她放走的少年，与此刻跪在地上的星烬轮廓重叠——原来不是今日的悲剧，是她亲手埋下的因果。
小烬？她本能地要挣开裴灼的手，却被对方扣得更紧。
裴灼望着星烬扭曲的面容，生存直觉告诉他此刻靠近只会刺激对方，便压着她肩膀轻声：等等，他不对劲。
是共鸣。辰曦的虚影飘到星烬上方，银甲上的星纹已淡得几乎透明，他体内的实验体核心，本就是用我当年的灵血培育的。她看向苏檀，声音里难得有了丝疲惫，你放走的不只是一个皇子，是暗蚀最完美的维度钥匙胚体。
星烬突然抬起头。
他的左眼瞳孔完全变成银色，右眼却泛着实验室特有的冷蓝，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滴在碎石上：我等了你三百年...三百年！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说会带我离开暗蚀，说会治好我的腿，可你转头就去守什么狗屁维度屏障！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哭腔，现在你带着新的分身回来了？
是不是连他...他布满血丝的眼尾扫过裴灼，都比我重要？
苏檀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终于在记忆碎片里翻出更清晰的画面：少年星烬曾蜷缩在她的星舰医疗舱，攥着她的衣角说阿檀姐姐要是不要我了，我就烧了整个银月星；曾在她值勤时偷偷往她战靴里塞暖手石，说姐姐的脚总是冰的；直到那天她为了阻止混沌侵蚀，不得不将他暂时留在暗蚀分部...
小烬，我...她声音发哽，却被辰曦截断。
够了。辰曦的长戟重重顿地，灵泉瞬间结冰。
她的目光扫过星烬，又落回苏檀脸上，现在，你有选择。
苏檀望着她逐渐透明的指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辰曦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继承我的记忆和力量，你会立刻觉醒宇宙共鸣之力，看清暗蚀的所有布局，有能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但代价是...你将永远失去苏檀这个身份，往后每一步都要背着前世的因果前行。她顿了顿，或者，退回现在的生活。
你还是那个会在灵田里偷懒、被裴灼揪着耳朵骂的散修，但暗蚀的钥匙会在三个月后成型，你师父的残魂、裴灼的觉醒天赋...都会成为他们的祭品。
裴灼的手在苏檀腰际微微收紧。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他知道这选择只能由她做。
苏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师父被拖走时，攥着她手腕的温度；想起裴灼在新手村把最后半块灵饼塞给她时，说檀檀吃了才有力气摆烂；想起星烬刚才跪在碎石里，像只被踩碎翅膀的蝶...
我...她刚要开口，星烬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脖颈的紫纹已爬满半张脸，右眼的蓝光骤然暴涨。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腿却像不存在般虚浮——那是当年实验切断他神经的后遗症。
他盯着苏檀，嘴角咧到耳根：既然你回来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那就让我看看，你还能不能守住他。
话音未落，裴灼突然闷哼一声。
他手背的淡金纹路开始扭曲，原本温暖的光变得刺目，像要灼烧他的血肉。
苏檀这才发现，他后颈不知何时浮现出暗蚀的蛇形标记，正随着星烬的话音渗出黑血。
裴灼！她惊呼着去碰他的手，却被烫得缩回。
裴灼咬着牙冲她笑，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她手背上：没事...可能是暗蚀的残留...影响...
辰曦的虚影彻底消散前，最后一道声音钻进苏檀识海：他的标记，是暗蚀为双生火焰设的锁。
要解，得去...梦境。
山风卷着灵泉的寒气灌进山谷。
苏檀望着裴灼苍白的脸，又看向仍在抽搐的星烬，喉间突然涌起滚烫的力量——那是辰曦留下的记忆里，属于辰曦的、守护的本能。
她轻轻握住裴灼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刚才更烫了些。
我选。她望着星烬，又转头看向裴灼，眼尾的泪还没干，语气却像淬了火的剑，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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