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刚打下五角大楼,侯亮平查我女儿 > 第二十四章 与芒村李家父子,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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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村像个被遗忘在汉东省边缘的泥疙瘩。

湿冷的秋雨下个没完,

把坑洼的土路泡成一片片浑浊的泥塘,散发着土腥和隐约的腐烂气味。

几栋贴着劣质白瓷砖、带着巨大不锈钢窗框的“洋楼”,

突兀地戳在低矮破败的瓦房间,如同地主暴发户张开的金牙,炫耀着格格不入的财富。

其中最高最扎眼的那栋,挂着“李家村村民委员会”的褪色牌子,

二楼那间终日拉着厚重窗帘的办公室,便是莽村真正的心脏——李有田父子的小朝廷。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廉价的烟草味混杂着浓烈的酱香白酒气,熏得人眼晕。

油腻的圆桌上堆满了鸡骨头、花生壳和空酒瓶。

李有田,莽村这方水土的土皇帝,

一张被酒精和风霜浸透的紫膛脸,稀疏的头发勉强贴在油亮的头皮上,

此刻正眯缝着浑浊的小眼,殷勤地给主位上的客人斟酒。

坐在主位的,正是侯亮平。

他身上的廉价西装皱巴巴的,像刚从腌菜缸里捞出来,

袖口甚至磨出了毛边,与这屋里刻意显摆的仿红木家具、墙上的“财源广进”十字绣形成刺眼的对比。他尽力挺直腰杆,试图找回一丝往日的威仪,

但眉宇间那层驱不散的阴鸷和刻意堆起的笑容,

却像一层拙劣的油彩,盖不住底下的灰败与戾气。

“来,侯局!再走一个!”李有田的儿子李宏伟,膀大腰圆,剃着青皮,脖子上挂着条晃眼的大金链子,粗声大气地举起杯,

“您能屈尊到俺们这穷乡僻壤,那是看得起俺爷俩!俺爹说了,以后莽村,就是您侯局的家!有啥事,您只管言语!”

侯亮平端起面前那杯浑浊的烈酒,

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强忍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仰头灌了下去。

劣质酒精如同火线,一路烧灼着食道,却也暂时麻痹了心口那日日夜夜啃噬的屈辱和剧痛。

他重重放下杯,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亢奋:

“宏伟兄弟,言重了!什么屈尊不屈尊?我侯亮平,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本事!是京城、汉东,上上下下盘根错节的人脉!”

他手指用力敲着桌面,仿佛要敲出回响,“别看我现在……暂时遇到点小波折,那是树大招风!想整我的人多了,哪个得逞了?放心!用不了多久,该是我的位置,谁也抢不走!到时候……”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有田和李宏伟贪婪放光的眼睛,“你们莽村这点小打小闹?我侯局指头缝里漏点汤水,都够你们吃撑!”

这话像滚油浇进了李有田干涸的心田。

他那张紫膛脸瞬间涨得发亮,浑浊的小眼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在眼前堆起。

他猛地一拍大腿:“中!侯局这话听着就提气!俺李有田在莽村混了大半辈子,就佩服侯局您这样有真本事、真路数的大人物!往后,俺们爷俩,唯侯局您马首是瞻!”

李宏伟也赶紧凑趣,大金链子在灯光下晃荡:

“侯局,俺莽村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还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狠劲儿,“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劲儿!您指东,俺们绝不往西!水里火里,皱一下眉头,俺李宏伟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酒意和这父子俩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奉承,

像温热的泥沼,暂时包裹住了侯亮平那颗冰冷破碎的心。

他享受着这种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

哪怕这仰望来自两个贪婪粗鄙的乡野村霸。

这感觉像吗啡,短暂地麻醉着他被祁同伟冰冷目光、被保安鄙夷唾弃、被钟家无情切割所带来的无边剧痛。

他脸上的笑容似乎自然了些,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好!有田老哥,宏伟兄弟,痛快!”侯亮平举起杯,

目光却越过酒杯边缘,落在对面两张写满欲望的脸上,

那层刻意营造的热络之下,冰冷的算计如同毒蛇般悄然游动。时机差不多了。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森然:

“这次来,自然不是单纯找两位兄弟喝酒叙旧。我侯亮平,有恩报恩,有仇……也必报!”最后几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在空气中。

李有田和李宏伟脸上的醉意瞬间凝固,

被一种本能的警惕和更深的兴奋取代。

他们对视一眼,李有田舔了舔厚嘴唇:“侯局……您这话里有话?”

侯亮平没直接回答,反而像是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名字:

“叶小萱……听说过吧?一个小丫头片子,仗着几分姿色,不知天高地厚,傍上了祁同伟那棵大树。”提到“祁同伟”三个字时,他腮帮的肌肉猛地绷紧抽搐了一下,眼底深处那压抑的怨毒几乎要喷薄而出。

“叶小萱?”李宏伟眼睛一亮,带着毫不掩饰的猥琐,

“是不是那个……那个被侯局您亲手抓过,后来又被祁厅长当宝贝似的捧起来的妞儿?啧啧,那小模样,是水灵!”他咂摸着嘴,仿佛在回味什么。

一股邪火猛地蹿上侯亮平的头顶!

李宏伟那下流的语气,像无数根针扎进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叶小萱那张苍白茫然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

仿佛带着无声的嘲讽。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才勉强压住掀桌子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暴戾压回心底的深渊,声音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水灵?哼!蛇蝎心肠罢了!和祁同伟,就是一路货色!”他不再兜圈子,

猛地从随身的破旧公文包里抽出一卷皱巴巴的图纸,

“啪”地一声拍在油腻的桌面上,震得杯盘叮当乱响。

图纸展开,赫然是“生生大厦”的建筑规划图!

虽然线条粗糙,但位置、主体结构标注清晰。

李有田浑浊的老眼瞬间聚焦在那图纸上,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

莽村离省城不算太远,这“生生大厦”是省里挂了号的重点工程,

油水有多大,他这种地头蛇心里门清!

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侯亮平的手指,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

重重戳在图纸上标注着“开工奠基仪式”的位置:“看见没?就在这里!用不了多少日子,这块地上就会锣鼓喧天!到时候,省厅要派人维持秩序,保驾护航!”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钩住李有田和李宏伟,“据我得到的绝对可靠的消息,带队来的,就是祁同伟!他那个心头肉,叶小萱,也必定跟着一起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停滞了一瞬。

只剩下劣质烟草燃烧的嘶嘶声和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侯亮平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砭骨的寒意和诱惑: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莽村的地界上……祁厅长和他那位‘得力干将’的安全,可不就得仰仗咱们莽村的‘父老乡亲’们吗?”

他刻意加重了“安全”和“父老乡亲”几个字,

脸上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到时候,工地上人多手杂,机器轰鸣……发生点什么意外,比如……建筑材料突然松动滑落,或者施工车辆不小心失控……谁能说得清?天灾人祸罢了!”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李有田父子:

“只要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不留一丝把柄……莽村想要生生大厦的土方、建材供应,甚至是分包工程……我侯亮平,包了!”

他猛地一拍图纸,“我失去的,要十倍百倍拿回来!挡我路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祁同伟,叶小萱……我要让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李有田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

贪婪和狠毒如同沸腾的岩浆在眼底翻滚。

他死死盯着图纸上那个奠基仪式的位置,

仿佛已经看到了祁同伟和叶小萱倒在血泊中的景象,看到了滚滚财源涌入莽村的盛况。

他端起桌上那杯浑浊的烈酒,枯树皮般的老脸挤出一个同样狰狞的笑容,

酒杯重重撞在侯亮平的杯子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侯局!您就瞧好吧!俺们莽村,穷是穷点,可最知道怎么‘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保证让他们……终身难忘!”

李宏伟更是兴奋得满脸横肉都在抖动,摩拳擦掌,

眼中闪烁着野兽般嗜血的凶光:

“爹!侯局!这事交给我!保管办得漂漂亮亮,神仙都查不出毛病来!”

窗外的秋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像无数只鬼手在抓挠。

办公室里,昏黄的灯光下,三只酒杯再次碰在一起。

浑浊的酒液晃荡着,映出三张被贪婪和仇恨扭曲的脸孔,也映照着窗外莽村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沉沉雨夜。

侯亮平放下酒杯,脸上那层强撑的、虚伪的热络彻底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冷。

他望着窗外莽村混沌的雨夜,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祁同伟,叶小萱……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莽村的泥潭,就是你们最后的坟场。

他仿佛已经看到祁同伟倒在血泊中,叶小萱那张令他恨入骨髓的脸在恐惧中扭曲变形。

这幻想带来的快意,暂时压过了他周身的狼狈和内心的空洞。

他站起身,带着一丝胜利在望的倨傲,对李有田父子点点头:“具体细节,宏伟兄弟清楚后我们再议。莽村这边,就全仰仗二位了。”

他拿起那件与这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廉价西装外套。

“侯局放心!”李有田拍着胸脯,紫膛脸因激动和酒精显得更加油亮,“包在俺们身上!宏伟,快,送送侯局!”

李宏伟立刻殷勤地抓起一把巨大的黑伞,抢先一步拉开办公室厚重的门。

一股裹挟着湿土和腐烂气息的冷风猛地灌入,

吹散了屋内的乌烟瘴气,也吹得侯亮平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单薄的外套。

李宏伟撑着伞,几乎将大半伞面都倾斜到侯亮平头顶,

自己大半个肩膀瞬间被冰冷的雨水打湿。

他浑然不觉,脸上堆满谄媚:“侯局,您慢点,这路滑!车就在楼下等着呢!”

侯亮平挺了挺佝偻的脊背,迈步走入莽村深沉的雨幕。

泥水立刻溅上了他裤脚廉价的化纤布料。

李宏伟小心翼翼地护在他身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如同护卫着某种易碎的珍宝。

楼下,一辆沾满泥浆、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桑塔纳亮着昏黄的灯,引擎发出苟延残喘般的低吼。

这是莽村能拿出的最好“礼遇”了。

侯亮平拉开车门,弯腰钻进充斥着霉味和汗馊味的车厢。

李宏伟麻利地替他关上门,隔着沾满雨水的车窗,

那张横肉脸挤出一个夸张而忠心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

桑塔纳摇晃着,碾过泥泞,缓缓驶离这栋灯火通明的“村委会”小楼,

很快便融入了莽村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之中,像一滴污水汇入了更大的泥潭。

李宏伟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雨夜深处,他脸上的笑容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凶狠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泥水里,低声骂了句:

“妈的,落毛凤凰不如鸡!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转身,快步冲回二楼那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李有田还坐在油腻的圆桌旁,手里捏着那卷皱巴巴的生生大厦图纸,

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饿狼般的幽光,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奠基仪式的红圈上反复摩挲着,仿佛在抚摸黄金。

“爹!”李宏伟砰地关上门,带进一股寒气,“人送走了!咱真信他?一个被撸了的破局长,还能有啥能量?”

李有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了儿子一眼:

“你懂个屁!”他声音沙哑,带着老狐狸的算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侯亮平能在京城混那么些年,能没点压箱底的路子?就算他真成了空架子,他嘴里那个‘生生大厦’的肉,可是实打实的!”

他枯瘦的手指狠狠戳在图纸上,“祁同伟?叶小萱?哼!在咱莽村的地头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真出了事,往那些泥腿子身上一推,天塌不下来!富贵险中求!”

他端起桌上残存的半杯烈酒,一饮而尽,浑浊的酒液顺着他沟壑纵横的嘴角流下。

“去!”他抹了把嘴,眼中凶光毕露,“把村里那几个最能打、最敢下死手、家里最穷最缺钱、嘴巴又最严实的……给老子叫来!就说,有泼天的大富贵等着他们!敢走漏半点风声……哼!”

李宏伟眼中同样爆发出嗜血的光芒,用力一点头:

“明白!爹,您就瞧好吧!保证给祁同伟和那个姓叶的小娘皮,安排得明明白白!”他狞笑着,转身冲进了门外莽村深不见底的雨夜。

雨更大了。

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砸在泥地里,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像是无数野兽在黑暗深处磨牙吮血。

李有田独自坐在空荡下来的办公室里,只有桌上那张被油污和酒渍浸染的图纸,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枯瘦的手指,一遍遍,一遍遍地摩挲着图纸上奠基仪式的那个红圈,

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对血腥财富赤裸裸的贪婪。

窗外的莽村,像一个巨大的、湿漉漉的陷阱,在暴雨中沉默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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