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倩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诡异场景。
她的手指压着最后一张牌，牌背是彩绘的衔尾蛇。
一旁的青年版钱辉已经松开了领口，表情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等她的底牌。
陆倩很干脆地翻开牌面。
同花顺。
青年版钱辉只是微叹了口气，将面前的筹码推了过来。
“你运气不错。”他这次的笑有些奇怪。嘴角往下勾的那种笑，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陆倩从赢来的筹码堆里捻起一枚，轻轻一弹。
筹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绿宝石耳钉荷官面前。
“谢谢女士打赏，我叫孔雅。”漂亮荷官笑着说道。
“继续吧。”陆倩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年钱辉，对荷官说道。
荷官拿了打赏，原本阴郁的眉眼稍稍舒展，透出一丝清俊。但这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成职业性的淡漠。
指尖翻飞间，新一轮的牌局已经开始。
老年钱辉的手法娴熟，陆倩撇了一眼他的小指。他在换牌。
陆倩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他的水平，便仍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下注、跟牌。
直到最后一张牌发完，老年钱辉的嘴角微微上扬。
陆倩在此时缓缓推出全部筹码。
“All in。”
老年钱辉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停顿片刻，最终选择跟注。
开牌。
陆倩的牌面只比他的大一点点，控制得刚刚好。
老年钱辉盯着陆倩的牌，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有点有意思。”
赢来的筹码被推到陆倩面前，可就在她的指尖刚触碰到筹码堆的瞬间。
有三个身影在她身边走过。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眼；
最后一个一身黑衣，眼神冷得像冰。
三个人都是那张脸。
又是三个全新的钱辉。
陆倩心里有万匹草马奔腾。
我是进了个钱先生批发市场？
陆倩没有直接开下一局。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9楼大厅。
原本熙熙攘攘的游乐场里，很不对劲。不知何时，已经混入了各种各样的“钱辉”。
不同的年龄，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姿态也各异，起码有上百个。
有的在玩轮盘，有的在21点桌前谈笑风生，甚至还有几个坐在角落安静地喝着酒。
但他们的脸，皱着的眉梢和下垂的嘴角，全都是钱辉没错。
“这算什么？克隆人的进攻？”陆倩低声吐槽一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这或许就是中级难度副本，连敌方目标都是隐藏的。
“既然目标藏在这群复制人里，那就快速平推过去。”
陆倩艺高人胆大。
她径直走向最近的一个钱辉，对方正坐在一张德州扑克桌前，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加我一个？”她拉开椅子坐下。
钱辉缓缓抬头。他的眼白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乐意奉陪。”
这个钱辉的牌技还算不错，但和陆倩的技术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陆倩轻松赢下筹码。
对方输掉后，起身离开。只是在起身时，也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嘴角向下勾着的那种笑。
陆倩被这种笑弄得背脊发寒。
她理了理裙子，继续去下一桌。
这个的钱辉打牌时，关节会发出“咔哒”的声响。
他的技术似乎比之前那几个强，不仅下注节奏更精准，甚至在关键回合用心理战术逼她弃掉一手好牌。
但陆倩还是赢了。她故意露了个破绽，诱使他All in，然后反杀。
这个关节咔嚓的钱辉盯着她的眼睛：“原来如此。”
他嘴角突然向两侧咧开，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笑容。
下一局刚开，陆倩就发现这个娘娘腔版钱辉的打法，极其熟悉。
他居然完美复刻了她上一局使用的陷阱战术，甚至在她准备反制时提前收手。
这个钱辉的微笑很阴柔：“你的风格，很独特。”
看来，这些钱辉不仅能记忆她之前的牌局，还在吸收她的技巧。
每一个，都比上个更强。
就在这时，大厅角落的员工通道门被打开，谁都没有注意。
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拖着湿漉漉的拖把挪到了九楼。
到了9楼他便不再拖地。手里的拖把被他放在大厅角落，他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来，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似乎是要打盹。
陆倩辗转换桌，又回到了绿宝石耳钉荷官孔雅的这桌。
这已经是连续第十局了。
陆倩的手指压着手牌，内心已开始泛起烦躁。
她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千术师，这样的心态，代表着要输。
不安——是溃败的前兆。
这一局，面前的钱辉是个气质锐利的中年人。
他的动作，几乎和陆倩一样快。
每一次下注，他都精准卡在她的心理防线的边缘。
“跟注。”
气质锐利的钱辉自信推出筹码。
陆倩清楚自己的底牌，红桃Q，配上桌面的明牌，勉强凑成一对。
但钱辉连续三轮的加注，明显握有更强的牌型。
赌桌中央的筹码堆已经垒成小山。
荷官孔雅的那张俊脸又复阴郁。他发出下一张公共牌，是黑桃J。
陆倩的拇指不着痕迹地抵住牌边，她还藏了一张方块9。
只需要0.3秒，她就能完成换牌。
就在她小指微动的刹那，钱辉突然抬眸。
荷官孔雅的手指，在这时微妙地一动，一张明牌落在钱辉面前。
正是一张方块9。
陆倩的血液仿佛结冰，荷官的这手发牌直接断了她最后的换牌机会。
她刚才清楚地看到，孔雅出千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辉慢条斯理地翻开他的底牌。
陆倩，输了。
“真有趣，”气质锐利的钱辉笑得得意，“看来今晚的赌局，连扑克牌都会自我复制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厅里所有的钱辉，在这一刻同时转头。
他们的颈椎，发出整齐的“咔嗒”声。
上百道视线，像聚光灯般聚焦在陆倩身上。
陆倩的后颈留了一滴汗。
她发现这些钱辉呼气时，嘴角同时微微颤动。
就像被预先编程好的机器人。
“哼。”荷官孔雅突然轻笑了一声，打断了陆倩的情绪。
孔雅伸手理了理自己耳后的头发，手指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钉。
他动作优雅地拿起筹码耙，把桌子中央的筹码推给钱辉。
大量筹码摩擦桌面，哗哗作响。
却有一枚暗红色的圆筹从堆中滑落，无声地滚过绿绒桌面。
滚落到陆倩的腿上。
这枚筹码的面额非常小，1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