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产中介万豪?你是不是将蜡烛给过一个叫王雪晴的人?”
李妄生不想和他虚与逶迤,所以上来就直接进入主题。
房产中介万豪闻言露出思索的表情。
“王雪晴?那个王家的小女孩吗?应该吧,当时我觉得她家有点不太正常就给了她,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还有你是谁?我说了这里正在闹鬼,你如果没事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李妄生心里思索着,没听说过在现实有人可以直接对付鬼的,这是什么情况?还有他竟然知道这里正在闹鬼,他怎么会知道?难不成现在有了这种组织?
李妄生组织了一下语言后。
“我是谁就不方便介绍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李妄生,来这里目的和你一眼,解决这里的鬼。”
万豪闻言眉头一挑。
“哦?原来碰到同行了,那行吧,李妄生是吗?我们出发吧。”
万豪洒然一笑,率先向楼梯下方走去。李妄生一边思考一边跟着他。
“嘶真够劲的。”旁边的万豪吸了吸鼻子,脸上那丝奇异的亢奋并未退去,反而在红蜡烛摇曳的暖黄光晕下显得更加突兀。
他举着蜡烛的手很稳,烛光只能勉强撕开下方几步远的黑暗,照亮布满污垢的水泥台阶,再往下,便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你好像挺享受?”李妄生声音嘶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个自称房产中介的家伙,出现在这种地方,拿着能逼退替死鬼的红蜡烛,本身就透着邪门。
万豪嘿嘿一笑,烛光在他眼中跳跃。
“干我们这行的,见怪不怪嘛。凶宅、事故房哪个没点故事?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再说,”他晃了晃手里的红蜡烛,“有这宝贝,胆子自然壮几分。倒是你,小兄弟,脸色差得很啊,鬼这东西可没有那么好对付,悠着点。”
李妄生没接话,只是紧了紧右手袖中冰凉的棺材钉,当先向下走去。
靴底踩在结着薄冰的台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在绝对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踩在绷紧的神经上。
楼梯不长,十几级便到底。烛光范围有限,只能照亮身前一小圈。
这里像是一个缓冲平台,空气里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陡然浓烈了数倍,几乎凝成实质,堵在喉咙口,让人作呕。
冰冷的水泥地面覆盖着一层滑腻半透明的暗红色液体,踩上去黏糊糊的。
平台连接着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是厚重覆满白霜的冷库铁门。
大部分门紧闭着,锈迹斑斑。
只有最里面一扇,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刺骨的寒意,那股混合尸臭味和血腥味正是从那里汹涌而出。
万豪举着蜡烛凑近那扇门。烛光摇曳,勉强照亮门内景象的一角。
没有预想中堆积如山的冻肉。只有三具尸体。
它们被随意地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姿态扭曲僵硬,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一具仰面朝天,是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嘴巴大张,仿佛死前看到了极端恐怖的东西。
另一具蜷缩在角落,是个年轻女人,穿着服务生的短裙,双臂死死抱住自己,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向身后,脖子被扭断了三百六十度,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
最后一具趴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穿着沾满污渍的厨师服,后背心口处破开一个大洞,边缘的皮肉和衣物被冻得硬脆,里面空空如也,心脏不翼而飞。
烛光扫过他们的脸,李妄生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们的嘴角,无一例外,都被冻僵的肌肉强行拉扯着,向上扬起,形成一个个极端瘆人的微笑。
这个微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据李妄生所知,应该没有同样杀人方式的鬼吧。
“啧,”万豪咂了咂嘴,脸上那点亢奋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性的凝重,“死得真够惨的。心脏没了,脖子断了,有东西在这儿用餐呢。”
他蹲下身,用蜡烛凑近那具被掏心的厨师,仔细看了看伤口边缘撕裂的皮肉,“手法……很糙,应该是被鬼操控的倒霉蛋把这尸体吃了。”
李妄生没说话,扫过每一寸被烛光照亮的区域。
地面除了尸体拖曳的痕迹和少量喷溅状的黑褐色冰冻血点,再无其他。
墙壁冰冷光滑,只有凝结的冰霜。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但却有一丝不对劲,这里似乎并没有鬼。
“没有。”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鬼不在这里。”
万豪站起身,拍拍手“看来正主儿在上面快活呢。”
“酒吧。”李妄生吐出两个字。
账本指示张伟在冷库,但鬼,或者说操纵这一切的源头,显然在更热闹的地方。
两人退出冷库,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重新关上。
沿着狭窄的通道返回楼梯,推开那扇虚掩的侧门,重新回到堆满馊臭垃圾的后巷。
夜归人酒吧的正门就在几步开外。
俗艳的蓝紫色霓虹招牌闪烁,巨大的低音炮轰鸣着,节奏强劲的电子乐隔着厚厚的门板依旧震得人心头发麻。
然而,站在这喧嚣的声浪边缘,李妄生和万豪却同时皱紧了眉头。
不对!
这音乐声太响了,响得空洞。
没有鼎沸的人声,没有碰杯的脆响,没有兴奋的尖叫或醉醺醺的调笑。
只有那单调,重复,震耳欲聋的鼓点和合成器音效,完全像一具空洞的金属骨架,在徒劳地支撑着一个虚假的热闹外壳。
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万豪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那点中介特有的圆滑笑容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凝重“妈的这地方不对劲,里面不像有活人的样子。”
李妄生没吭声,只是将棺材钉在袖中调整到一个更易发力的位置,鬼孝衣的寒意丝丝缕缕缠绕周身。
他当先一步,猛地推开了酒吧包裹着劣质皮革的大门。
轰!
里面是铺天盖地的音乐声。
旋转的镭射灯球将无数破碎的光斑疯狂地投射在每一个角落,明灭不定,让人头晕目眩。
舞池里,人很多。
年轻的男女们穿着时尚或暴露的衣物,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忘情地扭动着身体。
手臂高举,头颅甩动,腰肢摇摆,动作激烈,充满了原始的狂热。
但是,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在所有的动作之上。
没有笑声,没有喘息,没有交谈。
一张张在眩目灯光下明灭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空洞,瞳孔涣散,他们只是机械的,僵硬地重复着大幅度的舞蹈动作,如同无数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被抽走了活人的生气。
吧台后面,酒保穿着笔挺的马甲,动作娴熟地摇晃着调酒杯,冰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将调好的鸡尾酒推到吧台上一个穿着吊带裙,面无表情的女人面前。
女人端起酒杯,仰头,液体滑入她张开的嘴巴。
没有吞咽的动作,酒液顺着嘴角无声地淌下,染红了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她也毫不在意,只是继续着那僵硬的举杯动作。
这里的鬼似乎更喜欢热闹一些吗?它在这里开启了活死人的狂欢。
李妄生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鬼孝衣应激般收紧,冰寒刺骨。
他见过很多鬼,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悚。
万豪举着红蜡烛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眼神里充满亢奋。
“这鬼很有意思,不过这里的人应该没救了。”
“先找张伟!”李妄生压下心头的寒意,声音斩钉截铁。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警惕地贴着冰冷的墙壁移动,避开那些在舞池中疯狂扭动,却散发着浓烈死气的人群。
吧台,卡座,散台一张张空洞麻木的脸在闪烁的灯光下掠过。
没有张伟。
通往卫生间的狭窄过道口,光线更加昏暗。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身影,背对着他们,面朝墙壁站着。
他的头一下一下地,缓慢地撞击着冰冷的墙面。
砰!砰!砰!
声音微弱,却被李妄生和万豪精准地捕捉到,因为这单调的撞击声,竟然诡异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清晰地敲打在他们的神经上。
李妄生瞳孔骤缩。
是张伟!那个被王二柱连累,被替死鬼标记划掉名字的倒霉蛋!
万豪也认出了那身廉价的西装和佝偻的背影,低声道“鬼是他?”
两人迅速靠近。越是接近,那股尸体特有的混合着冰冷和腐败的气味就越发浓烈。
“张伟?”李妄生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撞击墙壁的动作停止了。
那个身影极其缓慢的,以一种关节生锈般的滞涩感,转过身来。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万豪手中红蜡烛摇曳的光晕下时,饶是见惯了诡异的李妄生,心脏也猛地一沉。
是张伟,没错。但他的脸肿胀发青,皮肤紧绷得近乎透明,布满了紫黑色血管。
他的西装上沾满了暗褐色早已干涸凝固的血污,胸口心脏的位置,衣服破了一个大洞,边缘撕裂,露出下面同样被撕裂、冻结的皮肉和森白的肋骨断茬。
那里空空荡荡,和他冷库里的同伴一样,心脏不翼而飞。
新生的鬼。带着对生前执念的茫然和对死亡的怨毒。
找到了。
任务目标就在眼前。
然而,李妄生却没有丝毫放松,现在张伟找到了,他毫无疑问变成了鬼,但是杀死张伟那只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