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笙目光扫过白若薇手边那支缠枝金累丝九宝钗。
三哥一向阔绰,这一年不知送了白若薇多少珍宝,如果白若薇是真心对她三哥,她自然不会干涉。
但白若薇明显只把她三哥当成冤大头,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白若薇听到阮云笙说出“心动”两个字,还以为她终于松口。
谁知阮云笙话音一转,“可惜,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不卖。”
白若薇咬了下嘴唇,“郡主,那株寒香绯云草对你来说真的没什么用,郡主为何不肯割爱?”
“还是说,若薇什么时候得罪了郡主,所以郡主故意为难若薇?”
阮云箔蹙了蹙眉,立即道:“若薇,你怎么会这么想?笙笙绝不会故意针对你。”
白若薇看向阮云笙,似乎一定要向她要个说法。
“那么请问,郡主到底要寒香绯云草有何用?”
阮云笙抿了口茶,弯唇道:“白小姐对别人的东西,一向都这么有占有欲的吗?”
“寒香绯云草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就算将它拿去烧火,也不关白小姐的事吧。”
白若薇梗了梗,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按照原著的剧情,寒香绯云草本来就是她这个女主的东西!
阮云笙抢了她的东西,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何况她早就在端王面前说了大话,说阮云箔对她言听计从,得到寒香绯云草根本不是问题。
结果,半路杀出个阮云笙!
白若薇怨毒地看了阮云笙一眼。
她今天,一定要给阮云笙点儿颜色看看!
阮云箔见白若薇脸色不好,连忙道:“好了,快吃饭吧,待会儿饭菜都凉了。”
白若薇勉强笑了下,“若薇失言,让三公子和郡主看笑话了。既然郡主实在不肯割爱,那此事若薇以后就不提了。”
她执起酒壶,起身给阮云笙斟了一杯桃花酿。
柔声道:“若薇敬郡主一杯,希望郡主不要和若薇计较。”
琉璃盏中桃花酿泛着淡粉的光泽,随着杯身晃动漾出细碎涟漪。
白若薇看着阮云笙白玉无瑕的肌肤,微微勾起唇角。
她的金手指是调香,不仅能制成各种稀有的香料,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用途!
刚才斟酒时,她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将随身携带的帕子一角,偷偷浸在阮云笙那杯桃花酿中。
帕子上提前熏过“挠心香”,此香味道极淡,正好可以被桃花酿的酒香所掩盖。
如果喝下这杯酒,或者将酒液直接洒在皮肤上,很快就会让人浑身骚扰难耐,在大庭广众之下丑态毕露!
而且此香无毒,即便找太医也查不出原因。
一想到待会儿阮云笙出丑的模样,白若薇就忍不住想笑。
见阮云笙没有立即拿起酒杯,白若薇楚楚可怜道:“郡主不会不给若薇这个面子吧?”
阮云笙注视着白若薇,倏地露出一抹浅笑。
“白小姐既然是我三哥的朋友,这个面子本郡主当然要给。”
她执起酒杯盈盈起身,皓腕微抬作势要和白若薇碰杯。
白若薇眼睛一亮,立即将自己的杯子递过来,为了让阮云笙放松警惕,还特意将杯沿压得低些。
谁知阮云笙碰杯时腕力稍重,琉璃盏与对方杯沿相击的刹那,杯中的桃花酿飞溅而出,酒液顿时洒在白若薇白色的衣袖上,晕开一片洇湿的淡红痕迹。
白若薇陡然花容失色!
阮云笙惊讶道,“白小姐没事吧?我刚刚一时走神,没注意好力道。”
阮云箔也关切地看向白若薇:“若薇,要不要我让人送一套衣裳过来,你去隔壁雅间换上?”
这时,一股细密的痒意从白若薇的皮肤下钻出来,仿佛万千只蚁虫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手中的琉璃杯“哐当”坠地,酒液泼了满地。
她现在很想挠遍自己全身,却在触及衣襟的刹那猛地顿住——绝不能让阮云箔看见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她死死攥紧袖口,强撑着维持仪态,指尖却在裙角拧出深深的褶皱。
“三公子、郡主,若薇身子有些不适,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她已经匆忙离开雅间。
阮云箔不明白白若薇怎么说走就走,目光扫过桌旁的缠枝金累丝九宝钗,嘀咕道:“怎么连我送的发钗都没拿?”
以前他送白若薇东西,白若薇也是再三推拒。
但是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她离开的时候都会勉强收下,为何唯独这次没有把发钗带走?
阮云笙莞尔,“白姑娘性情高洁,视金钱如粪土,恐怕看不上三哥送的这种俗物。”
阮云箔听了阮云笙的话恍然大悟,“笙笙说得没错,怪不得三哥以前每次送若薇东西,总是送不到她的心坎上!”
“原来,是三哥狭隘了!”
阮云笙眸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琉璃盏,唇角微翘。
心道:她的四个哥哥,各个天纵奇才。
大哥能文,二哥能武,三哥富可敌国,四哥更是神医“忘忧客”的关门弟子,虽无官职,却因出神入化的医术,引得各国君主争相奉为座上宾。
就连曾经借住在侯府的小古板谢晏都资质非凡。
她这个郡主,又岂会是个花瓶废物?
竟然在她面前使用下药这种低级手段,也不知这白若薇是太蠢,还是太过自大。
*
当天下午,宫中内侍快马递出消息——太后懿旨,着宣明宜郡主次日巳时入宫觐见。
阮云笙并不意外,毕竟她失踪五年,无论如何太后都会见她一面。
到时候,她就把之前在醉玉楼的说辞,再说一遍就是。
只是不知为何,阮云笙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明日进宫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五年前,她还是风光无限的明宜郡主,皇帝和太后都十分宠爱她,她那时还即将嫁给端王,成为端王妃。
现在宫里那些人再次见到她,却不一定是什么态度。
按承袭常理,镇国侯府本应有世子承爵。
但因她自幼备受父母兄长宠爱,父亲不惜恳请圣上开恩,破格将爵位传于她这个女儿。父亲此举,也是为了打消一部分皇帝的猜疑。
自此,镇国侯府无世子,唯以郡主之名执掌门楣。
不同于寻常虚衔贵女,她的郡主之位不仅享有朝廷俸禄,更坐拥一方封地。
可近年来圣意渐显猜忌,先是将大哥贬谪为偏远县令,若不是边关战事未休,二哥手中的兵权恐也早被收回。
而她名下的封地,估计也早成了皇帝眼中亟待拔除的刺。
所以她隐隐觉得,宫里那位陛下,恐怕并不希望看到她平安回来。
子夜三更,阮云笙合眼躺在床上,思索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麻烦。
而此时的黑市才刚刚开张。
暗河上漂着货箱,灯笼光晃着人影,低声的交易声和骰子声混在一块儿,阴冷的地下世界,总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