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奶瓶的温热触感透过冰冷的指尖传递而来,如同黑暗中猝然亮起的一缕烛火。浓郁的奶香混合着磅礴温和的生命气息,奇迹般地安抚了怀中孩子濒临崩溃的哭嚎。
阿箐(凌笑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临时给混血小女孩起的名字)如同饿极了的小兽,两只枯瘦的小手本能地死死攥住那光滑温润的乳白石瓶,小嘴急切地含住晶石雕琢的奶嘴,贪婪而用力地吮吸起来。吞咽的咕嘟声在死寂的寝殿废墟中格外清晰,每一次吞咽都让她滚烫紧绷的小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一丝丝。
凌笑笑跌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冰冷的炼魂鼎基座,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四肢百骸。她看着阿箐小脸上痛苦的褶皱渐渐舒展开,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睛里盛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满足,巨大的酸楚和一丝微弱的庆幸在她胸腔里翻搅。
白澈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然,在递过奶瓶后便化作一道温润的月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寝殿深处弥漫的尘埃光影之中,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清冽雪松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混乱而疲惫的循环键。
魔宫庞大而冰冷,但在凌笑笑笨拙的努力和阿骨沉默的协助下,寝殿一角被勉强开辟成了一个临时的、散发着怪味的“育儿所”。
那块撕裂自【万魂幡】的巨大黑色旗面布料,成了阿箐专属的“尿布”,虽然冰冷滑腻,旗面流淌的惨白光点偶尔会让靠近的阿骨眼窝魂火产生诡异的波动,但至少吸水性强得惊人。凌笑笑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屏住呼吸,极其笨拙地给哭闹挣扎的阿箐更换这块散发着阴冷怨气的“尿布”。
【炼魂鼎】则彻底沦为了“煮糊糊专用锅”。凌笑笑与那狂暴的魔气“灶火”以及诡异气味的“米糊”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失败是常态:要么糊成一锅冒着诡异气泡的焦炭,要么“米糊”稀得能照见鼎底扭曲的兽首浮雕。偶尔成功一次,煮出勉强能称之为“糊状物”的东西,那浓郁的硫磺焦糊味儿也足以让刚换上“尿布”的阿箐再次哭得惊天动地。
每当此时,凌笑笑总是手忙脚乱,一边笨拙地用骨片刮着鼎底,一边绝望地祈祷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能再次如同神迹般降临。可惜,白澈再未出现。她只能硬着头皮,学着记忆里模糊的画面,试图用体内那微弱不稳的魔气“温奶”,结果往往是手指尖冒出几缕不成气候的黑烟,或者直接把骨片烧红烫到阿箐的小嘴。
阿骨成了这混乱“育儿所”里最坚实的后盾。它那巨大的骨架似乎成了阿箐探索世界的“游乐场”。当凌笑笑精疲力尽瘫倒在地毯上时,小小的阿箐会摇摇晃晃地扶着阿骨那根浮现着细微金纹的肋骨站起来,伸出小手好奇地戳弄它光秃秃的脚趾骨,甚至试图把沾着“米糊”的骨片塞进它空洞的眼窝。
阿骨总是沉默地站立在原地,如同亘古不变的苍白山峰。任由那只小小的手在它冰冷坚硬的骨骼上探索、拍打。当阿箐因为站不稳而摔倒时,它巨大的骨爪会极其精准、极其迅速地出现在下方,轻柔地托住那小小的身体,避免她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它眼窝中的幽绿魂火,在阿箐靠近时,会以一种极其微弱的频率稳定地燃烧着,仿佛某种无声的守护。
然而,魔宫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凌笑笑能清晰地感觉到弥漫在庞大宫殿每一寸冰冷空气里的紧绷感。殿门外那场惨烈战争的余波并未平息,魔域似乎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混乱。穹顶那轮污浊的巨大血玉,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飘忽,如同风中残烛。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这天清晨(如果污浊血玉的光芒能代表清晨的话),凌笑笑被一阵沉闷而有规律的轰鸣声惊醒。
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遥远地方传来的战鼓擂响,一声声砸在冰冷的心脏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肃杀威压。
怀里的阿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咽。
凌笑笑的心脏猛地一沉。来了……
记忆碎片在这一刻汹涌翻腾:【朔日朝会】!凌煞定下的规矩,每月朔日(魔域特有的能量潮汐低谷日),魔宫所属各大势力首领必须齐聚幽冥殿,禀报要务,以示威慑与掌控!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朝会?!她现在这副样子去朝会?!带着一个随时可能哭闹的奶娃娃?面对那些恐怖狰狞的魔域大佬?!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想立刻抱着阿箐躲进炼魂鼎里!
然而,那沉闷的鼓点如同催命符,一声紧过一声,带着越来越强的压迫感,穿透厚重的殿门和墙壁,清晰地敲打在神经上。鼓声中蕴含的意志冰冷而强硬,凌煞的规矩,不容违逆!
凌笑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颤抖着爬起身,将还在熟睡的阿箐小心地放在床上那堆勉强充当被褥的、散发着陈旧香料味的厚重织物上。阿骨巨大的骨架如同一道惨白的壁垒,无声地横亘在床榻与外界之间,空洞的眼窝望向寝殿拱门的方向。
躲不过……那就必须去!至少……要伪装下去!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虚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腰背(虽然双腿还在发软),走向寝殿角落那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玄铁衣橱。拉开沉重的柜门,里面悬挂着几件凌煞的备用魔尊袍,依旧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厚重风格,黑金底色,魔龙盘踞,散发着冰冷的威压。
凌笑笑踮起脚,费力地取下其中一件相对……不那么夸张的(其实依旧夸张得要命),套在自己瘦小的身体上。宽大的袍袖垂到地面,沉重的衣料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对着角落里一面扭曲的、布满裂纹的梳妆镜(镜框雕刻着痛苦哀嚎的魔女形象),胡乱地将散乱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歪歪扭扭的髻,用一根断裂的、带着锐利尖角的黑色骨簪固定住。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惊慌的小脸,被包裹在威严冰冷的巨大魔尊袍里,显得无比滑稽和脆弱。
【撑住!凌笑笑!撑住!】她在心里疯狂呐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恐惧。
推开寝殿沉重的石门,阿骨沉默地跟在身后一步之遥。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在空旷冰冷的廊道里回荡,如同丧钟。
幽冥大殿。
穹顶污浊的血玉光芒似乎比平日里更加黯淡浑浊,如同凝固的污血。七盏破碎又经剑罡强行修复的幽魂水晶吊灯散发出支离破碎的惨绿光芒,将殿内的一切都涂抹上一层阴森诡异的色调。
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已然林立着数十道气息恐怖的身影!
血煞殿的魔将!个个身披厚重狰狞的暗红甲胄,犄角狰狞,猩红竖瞳燃烧着暴戾贪婪的光,周身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杀气。他们如同凝固的岩浆雕塑,占据了大殿右侧最前方的大片区域。
骨魔殿的亡灵!形态各异,有惨白高大的骷髅战士,眼眶中魂火幽绿;有裹在破败腐朽黑袍中的尸巫,散发腐败气息;有漂浮在半空、由无数细小骨片拼接而成的狰狞幽灵,无声嘶嚎……它们占据了左侧区域,死寂阴冷的气息与血煞殿的暴虐形成鲜明对比。为首的正是阿骨,它巨大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最前端,眼窝魂火平静燃烧。
魅影殿的妖魔!数量最少,却最为诡谲。身影时而凝实,时而扭曲模糊,如同烟雾构成。有的生着蝶翼,眼眸流转七彩幻光;有的拖着蛇尾,皮肤覆盖细密鳞片;有的甚至只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阴影……它们的气息充满了混乱、魅惑与令人心悸的不确定性,占据了大殿后方一片相对模糊的区域。
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无形的气场互相碰撞、碾压,发出沉闷的能量嘶鸣。浓烈的血腥味、硫磺焦臭、死亡腐朽的气息以及魅惑的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诡异味道。
当凌笑笑的身影裹在宽大厚重的魔尊袍中,出现在巨大玄铁王座旁的侧门时,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数十道目光,如同无形的实质射线,带着审视、贪婪、试探、敬畏、怀疑……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冰冷的压力如同万仞高山轰然压下!
凌笑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和社恐压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宽大的袍袖下,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她甚至不敢抬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前方三步远的一块菱形黑曜石地砖,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之上!
终于,她挪到了王座那冰冷巨大的阴影之下。她没有坐上去——那巨大的王座对她而言更像是刑具。她只是僵硬地站在王座台阶下方,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尽可能地笼罩在王座的阴影里,仿佛那巨大的玄铁能给予她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参见尊主!”“参见陛下!”“……”
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问候声响起,带着明显的敷衍和试探。声音在大殿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凌笑笑嘴唇动了动,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回应,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巨大的沉默在大殿中蔓延,数十道目光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细微、混合着硫磺焦糊气味和某种陈旧香料颗粒的粉尘,不知从大殿哪个角落被无形气场的扰动卷起,打着旋儿,极其刁钻地飘进了凌笑笑因为高度紧张而微微张开的鼻孔深处!
痒!难以忍受的奇痒瞬间从鼻腔深处炸开!
“阿……阿嚏!!!”
一个毫无征兆、毫无形象可言、带着巨大冲击力的喷嚏,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凌笑笑喉咙里爆发出来!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大殿内沉闷的能量嗡鸣!
喷嚏爆发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纯粹湮灭意志的恐怖冲击波,以凌笑笑为中心,不受控制地朝着四面八方轰然爆发开来!
冲击波的速度快得超越了反应!
大殿中央区域,一根粗壮无比、需要数人合抱、支撑着穹顶部分重量的巨大黑曜石承重柱!
那根柱体表面布满了古老的魔纹,之前曾被兀骨撞击过,留下了蛛网般的裂痕,后来又被云翊的淡蓝色剑罡强行弥合了部分裂口,形成了蓝黑交织的诡异纹路。
然而,这道失控的湮灭冲击波,如同精准的毁灭射线,不偏不倚,狠狠地撞在了那根承重柱……被剑罡弥合得最为脆弱的裂痕节点之上!
轰咔!!!!
一声惊天动地的恐怖爆裂声炸响!
没有缓冲!没有抵抗!
被剑罡强行冻结弥合的裂痕节点,在湮灭冲击波撞上的瞬间,如同被引爆了内部所有的能量冲突!
坚固无比的黑曜石柱体,连同覆盖其上的淡蓝色剑罡冰晶,如同被投入了巨力漩涡的沙堡,轰然炸裂!
无数巨大的、锋利的黑曜石碎片混合着崩碎的淡蓝色冰晶,如同万千淬毒的箭矢,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激射!尖锐的破空声撕裂耳膜!
支撑穹顶的结构瞬间缺失一角!
轰隆隆!!!
整个幽冥大殿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穹顶那污浊的血玉疯狂闪烁晃动!悬挂的幽魂水晶吊灯如同狂风中挣扎的灯笼,疯狂摇摆!细密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穹顶和四周墙壁上蔓延!
无数粉尘和细小的碎石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
大殿内所有的魔将、亡灵、妖魔猝不及防之下,皆被这恐怖的震荡和漫天碎片冲击得东倒西歪!惊呼声、怒吼声瞬间炸响一片!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混乱之中,凌笑笑被巨大的震荡波狠狠掀飞!重重地撞在王座冰冷的底座上!后背剧痛!宽大的魔尊袍被飞溅的碎石划破数道口子!头上的骨簪被震飞,黑发散落下来,狼狈不堪!
她蜷缩在王座底座的阴影里,剧烈地咳嗽着,被呛人的粉尘迷得睁不开眼。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从丹田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经脉中原本被丹药勉强压制的那股灼痛空乏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反噬!
来了……朔日……能量潮汐的最低谷……凌煞这具魔躯最虚弱、本源力量沉寂的时刻……
偏偏在她打喷嚏暴露力量失控之后……
致命的虚弱期,暴露了!
弥漫的烟尘缓缓沉降。
整个幽冥大殿一片狼藉。碎石遍地,巨大的承重柱只剩下根部狰狞的断口,支撑着上方摇摇欲坠的结构。所有的目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再次穿透尘埃,死死锁定在王座下方那个蜷缩着的、散发着清晰虚弱气息的娇小身影之上!
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贪婪”和“野心”的赤裸裸火焰,在所有魔域强者的眼中熊熊燃起!
幽冥魔尊凌煞……竟然虚弱至此?!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短暂的死寂后。
血煞殿的阵营中,一道身影缓缓越众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并不如何魁梧,甚至有些枯瘦的老者。他没有像其他血煞魔将那样覆盖厚重的甲胄,只穿着一身暗红色、仿佛由凝固血浆织就的长袍。面容干瘪如同脱水的橘皮,一双浑浊的、如同熔炼岩浆的眼球深陷在眼眶里,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稀疏的灰白头发贴着头皮,头顶仅剩的三根弯曲犄角也显得黯淡无光。
血煞殿大长老,血鹫!
他拄着一根同样暗红、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着、仿佛活物心脏般血红晶石的骨杖,每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黑曜石地面都留下一个清晰的、散发着硫磺焦臭味的熔融脚印。
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恐怖威压,随着他的步伐,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压盖了殿内所有的骚动!这股威压充满了阴谋算计的血腥气,远比兀骨的暴虐更加令人窒息!
血鹫浑浊的血眸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了蜷缩在王座阴影里、气息紊乱虚弱的凌笑笑身上。他那干瘪的嘴唇缓缓咧开,露出参差不齐、如同兽齿般的黑黄牙齿,发出如同沙砾摩擦骨骼的嘶哑笑声:
“嗬嗬嗬……”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
他缓缓停下了脚步,距离凌笑笑和阿骨不过五丈之遥。浑浊的血眸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锁定凌笑笑苍白惊恐的脸。
“尊主陛下……”血鹫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旧的风箱,“看来昨夜的风……有些喧嚣啊……”他刻意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那根断裂的承重柱,“竟让您的玉体……受了风寒?”
话语中的讥讽如同淬毒的冰锥!
随着他的话音,他身后数十名血煞殿魔将齐齐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暗红的甲胄碰撞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浓郁的硫磺血腥杀气冲天而起!如同实质的暗红潮水,瞬间将整个王座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刀枪出鞘!魔气翻涌!
一双双猩红的竖瞳燃烧着赤裸裸的贪婪和杀意,牢牢锁定在凌笑笑身上!
“陛下贵为幽冥至尊,肩负魔域亿万生灵之重托,”血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虚伪的痛心疾首和不容置疑的尖锐,“岂可因些许微恙……而耽误大事?!”他手中的血色骨杖重重一顿!咚!杖端那搏动的血红晶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蕴含着强烈精神冲击的邪恶波动狠狠撞向凌笑笑!
噗!凌笑笑本就处于极度虚弱,被这股精神冲击撞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将她吞噬!完了……
血鹫浑浊的血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得意和残忍。他看着凌笑笑嘴角的血迹,如同欣赏猎物垂死的挣扎。他枯瘦的身躯挺直,声音如同冰冷的丧钟,带着最后的审判意味,清晰地响彻整个死寂的大殿:
“为了魔域大局!”“为了陛下您的……万金之躯!”“臣等……”血鹫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而狂热,如同在宣读神圣的祭文,他身后的血煞魔将齐声发出震天的咆哮,魔气如狼烟冲天!
“恭请尊主退位养伤!!!”
“退位!”“退位!!”“退位!!!”
数十名血煞魔将的咆哮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声浪洪流,带着冰冷的杀意和贪婪的狂热,狠狠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大殿!穹顶的裂纹再次蔓延!
冰冷的杀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在凌笑笑每一寸皮肤上!血鹫那双浑浊血眸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杀机告诉她,所谓的“退位养伤”,不过是粉饰死亡的华丽裹尸布!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将她彻底淹没!她想后退,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僵硬冰冷!视线开始模糊,只剩下那片翻涌的暗红血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巨兽骨骼被强行折断的恐怖脆响,如同惊雷般撕裂了震天的“退位”咆哮!
一直如同沉默礁石般矗立在凌笑笑身前的阿骨,动了!
它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只见它那巨大的、惨白的左臂骨爪,猛地探出!五指如同五柄惨白骨矛,撕裂空气,带着纯粹的、冰冷的毁灭意志,狠狠地抓向冲在最前方、距离凌笑笑最近、正挥舞着巨大锯齿魔刃狂吼着“退位”的一名血煞魔将!
那魔将甚至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噗嗤!!!
惨白的骨爪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覆盖着厚重暗红甲胄的胸膛!甲胄破碎!血肉横飞!
阿骨那巨大的骨爪猛地攥紧!向外狠狠一扯!
撕拉!!!
伴随着令人头皮炸裂的肌肉骨骼撕裂声!那名魔将魁梧的上半身,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滚烫的内脏混合着腥臭的血液如同暴雨般喷溅开来!染红了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也染红了阿骨那只沾满血肉的惨白骨爪!
“吼!!!”
一声低沉、压抑、却蕴含着滔天怒焰和纯粹毁灭意志的无声咆哮,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共鸣,从阿骨胸腔那个巨大的窟窿中震荡而出!虽然没有实质的声音,却让整个大殿的空间都为之震颤!
阿骨巨大的骷髅头颅猛地转向血鹫!
它空洞的眼窝中,那两点原本幽绿平静的魂火,此刻如同被泼入了滚烫的鲜血!幽绿的光芒疯狂扭曲、收缩、然后轰然炸开!化为两团熊熊燃烧的、如同地狱岩浆般沸腾的赤红血焰!!!
血色魂火疯狂摇曳!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杀意和绝对的毁灭意志!死死锁定在血鹫那张干瘪惊愕的脸上!
它那只沾满新鲜血肉的惨白骨爪缓缓抬起,指向被血煞魔将重重包围的血鹫!粘稠的血浆顺着惨白的指骨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没有言语。只有最赤裸的杀意和守护的宣言!
血鹫浑浊的血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收缩!阿骨的突然暴走和那恐怖的血色魂火,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椎!
“孽障!找死!”血鹫惊怒交加,枯瘦的脸颊肌肉扭曲!他猛地举起手中的血色骨杖!顶端那颗搏动的血红心脏晶石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给我拿下它!撕碎它!!”尖利的嘶吼如同夜枭啼鸣!
吼!!!
数十名血煞魔将在短暂的惊骇后,被血腥彻底点燃了凶性!咆哮着,挥舞着狰狞的魔兵,裹挟着狂暴的硫磺血焰,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悍然扑向那尊燃烧着血色魂火的骷髅!
阿骨巨大的骨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卷入风暴的白色闪电!它悍然迎上了那片暗红的狂潮!
轰!!!
惨白的骨爪撕裂血肉!沉重的魔刃劈砍在坚固的骨架上迸溅出刺眼的火星!血煞魔气的侵蚀与湮灭之力的碰撞爆发出刺耳的爆鸣!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骨片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横飞!
阿骨完全放弃了防御!它巨大的骨架就是最强的武器!每一次冲撞都如同投石机!每一次骨爪挥舞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它胸腔的巨大窟窿成了吞噬攻击的深渊,赤红的魂火燃烧到极致!它如同陷入绝境的凶兽,以最原始、最狂暴的姿态,疯狂地撕扯、践踏着任何试图靠近凌笑笑的敌人!惨白的骨架迅速被鲜血和碎肉染成了暗红!
一名魔将从侧面挥动燃烧着血焰的巨锤,狠狠砸向阿骨的脊椎!咔嚓!阿骨的脊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现一道细微裂痕!但阿骨甚至没有回头!右臂反手一肘,巨大的骨肘如同攻城锤,狠狠撞在那名魔将的头颅上!噗!如同西瓜爆裂!红的白的瞬间炸开!阿骨的动作毫不停滞,巨大的脚掌骨狠狠踏碎另一名试图偷袭凌笑笑的魔将头颅!黑曜石地面被踩出一个布满蛛网的深坑!
血雨腥风!碎骨与血肉横飞!阿骨如同绞肉机核心,用最惨烈的厮杀构筑起一道血肉与骸骨的屏障!赤红的魂火在杀戮中燃烧得更加炽烈!它每一次挥爪,每一次冲撞,都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只为守护身后那片小小的、冰冷的阴影!
凌笑笑蜷缩在王座底座的冰冷角落里,身体因为极度的虚弱和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飞舞的断肢、喷洒的鲜血、碎裂的骨片、爆炸的能量光芒……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硫磺焦臭味灌满了她的鼻腔。
她看到阿骨巨大的骨架在无数魔将的围攻下踉跄、破损。惨白的骨架上布满了深深的劈砍痕迹和灼烧的焦黑,甚至一根小腿骨被硬生生斩断了一小截!但它依旧一次次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般站起,用撕裂敌人的方式宣泄着守护的怒火!那赤红的魂火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牢牢锁定着她,每一次摇曳都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我在!】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汹涌而下。巨大的心疼和无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混乱的战场边缘,血鹫浑浊的血眸死死盯着在血煞魔将围攻下依旧如同礁石般顽强、甚至不断制造杀戮的阿骨,又扫过王座下那个蜷缩发抖、气息奄奄的“魔尊”。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如毒蛇的杀意在他眼底凝聚。
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必须立刻解决掉那个冒牌货!
他枯瘦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一股阴冷粘稠、如同毒蛇般刁钻的血煞魔气,无视了混乱的战场,如同穿越了空间,瞬间出现在凌笑笑蜷缩的正前方!
血鹫那干瘪如同鬼爪般的手掌,覆盖着暗红色的浓郁血光,五指弯曲如同鹰喙,带着洞穿精铁的恐怖威能,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抓向凌笑笑脆弱的咽喉!
这一爪,凝聚了血鹫毕生修为的精粹!阴毒!刁钻!狠辣!时机把握得天衣无缝!趁着阿骨被围攻脱不开身,趁着凌笑笑处于绝对虚弱的朔日!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水灌顶!
凌笑笑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枯瘦鬼爪在视野中急剧放大!指甲上缭绕的血腥魔气散发着致命的腐臭!
结束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那枯瘦鬼爪距离凌笑笑咽喉皮肤不足三寸,冰冷的爪风已然刺痛她脖颈皮肤的瞬间!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冻结了时空的淡蓝色流光,如同从九天之外坠落的寒星,撕裂了混乱的能量风暴,撕裂了弥漫的血腥浓雾,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快!快得超越了思维!快得让血鹫脸上的狞笑都来不及转化成惊愕!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针尖刺破丝绸的声响。
那柄古朴无华、通体呈现深邃暗青色、缠绕着丝丝缕缕永恒寒气的剑鞘末端,精准无比地、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般,分毫不差地钉在了血鹫那只抓向凌笑笑咽喉的枯瘦手腕之上!!!
不是钉穿!而是剑鞘末端稳稳地、如同生根般抵在了血鹫手腕的尺骨与桡骨之间最脆弱的缝隙处!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能冻结的恐怖寒意,瞬间从接触点爆发开来!
咔嚓!极其细微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呃啊!!!”血鹫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他猛地感觉到自己凝聚了毕生魔气的右手,连同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液态氮中!经脉、骨骼、血肉、魔气……瞬间被一股绝对的寒意强行冻结!那股寒意甚至顺着他的手臂急速向上蔓延,试图冻结他的魔躯和灵魂!
致命的鬼爪攻势瞬间被瓦解!
血鹫惊恐万分地猛地抬头!
大殿入口处,那巨大魔龙石门不知何时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静静立于门缝透入的、污浊血玉光芒的阴影之中。身姿挺拔如孤峰擎天,黑色的长发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拂动。他右手虚握,保持着投掷剑鞘的姿态。那柄失去了鞘的古朴长剑,安静地悬停在他身侧,剑身流淌着冰冷的淡蓝色光晕。
云翊!
他的目光,如同万载寒潭最深处的冰川,平静无波,穿透混乱血腥的战场,精准地落在血鹫那张因痛苦和惊骇而扭曲的老脸上。
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不高,却清晰无比地压过了大殿内所有的厮杀与轰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断万物的决绝,清晰地响彻每一个生灵的耳畔:
“她的命……”云翊的目光微微偏移,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蜷缩在王座下、因为巨大惊吓而彻底呆滞的凌笑笑,最终落回血鹫身上。“……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