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她听见了。
阳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在狼藉的客厅地板上投下几道光斑。林墨就那么坐着，一动不想动，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这种感觉比跑完三千米还要命，是一种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透支。
他闭上眼，脑子里乱哄哄的。鬼母凄厉的嘶吼，柳瑶清冷的面容，还有最后那对母子化作星光消散的画面，交织成一团乱麻。
“兼职阴阳师……这他妈是高危职业啊。”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结果牵动了脸上的肌肉，都觉得疼。
“咚咚咚！”
急促又用力的敲门声，差点把林墨的心脏从嗓子眼里敲出来。
“林墨！开门！你人没事吧？”
是孙琪琪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林墨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腿肚子都在打颤。他挪到门口，拉开门，整个人无力地倚在门框上。
门外的孙琪琪穿着一身干练的便服，看见林墨这副尊容，明显愣住了。
他脸色苍白得像鬼，眼圈发黑，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T恤上还沾着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工地挖出来的。
“你……”孙琪琪张了张嘴，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屋里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倒吸一口冷气，“我操……你这儿是被入室抢劫了，还是跟熊打了一架？”
“差不多。”林墨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侧身让她进来，“拆迁队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
孙琪琪踏进屋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没去管那些翻倒的家具和碎裂的杂物，而是快步走到王雨欣家的房门前，侧耳听了听。
里面很安静。
她回头，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看着林墨：“王雨欣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女儿醒了，跟没事人一样，还喊着要吃草莓蛋糕。她千恩万谢，然后问我……你这边怎么样了。”
林墨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了下去，随手拿起茶几上那枚已经变得温热的银锁，在手里抛了抛。
“喏，解决了。”他把银锁丢给孙琪琪，“物归原主吧，告诉她，以后这就是个普通的护身符了。”
孙琪琪下意识接住，那枚小小的银锁在她手心，没有任何异常。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柔和的光。她摩挲着上面那个稚嫩的“宝”字，沉默了。
她是一个警察，她相信证据，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她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上。
从上次的凶宅，到这次的诡异事件，她亲眼看着王雨欣母女从绝望到恢复正常，又亲眼看到林墨的家变成了这副灾后现场。
这绝对不是用“集体幻觉”或者“巧合”能解释的。
林墨看她不说话，也不催，只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现在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过了足足一分钟，孙琪琪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脑子里的混乱一并吐出去。
“林墨。”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林墨懒懒地应了一声。
“我……还是没法完全相信。”孙琪琪很坦诚，眼神里全是挣扎，“但是，我信我看到的。王雨欣母女没事了，这是事实。”
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林墨面前。
“这是王雨欣托我给你的，说是感谢费。”
林墨眼皮都没抬：“你替我还给她。我收了她的委托费就够了。”
孙琪琪盯着他，忽然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拍在了那个信封上。动作有点粗暴，像是跟谁置气一样。
“这几张，是我的。”
林墨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又看看那几张钱。
“几个意思啊，孙警官？”他来了点精神，调侃道，“你这是……咨询费？还是想贿赂我，让我帮你解决悬案？”
“当是我给你买药的！”孙琪琪的脸颊有些泛红，语气却依旧很冲，“看你这副德性，没死也得脱层皮！拿着，别他妈跟我废话！”
她说完，好像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就当……就当是朋友之间……的感谢。你救了人，这是你应得的。”
这大概是这位神经大条的警花，能想出来的最别扭的表达方式了。
她无法用语言去承认那个她无法理解的世界，只能用这种最直接，最物质的方式，来表达她的立场和感谢。
林墨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没再推辞，伸手把信封和那几张钱都扒拉到自己面前。
“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懒洋洋地说，“正好，家里的损失费也有着落了。孙警官，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再叫我啊。”
“滚蛋！”孙琪琪啐了一口，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你赶紧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再……再联系。”
她说完，像是怕林墨再说什么，转身就快步走了。
门被带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墨看着桌上的钱，又看了看满屋的狼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把钱塞进口袋，身体往后一仰，彻底瘫在了沙发上。
眼皮越来越重，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他彻底睡过去之前，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柳瑶……刚才那算是……并肩作战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梦都没有一个。
……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林墨是被饿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浑身的酸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他摸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犒劳一下自己。
解锁屏幕，几个APP的推送通知弹了出来。他随手划掉，习惯性地点开了一个图标是黑白太极鱼的论坛APP——“灵异茶话会”。
这是他从学生时代就开始逛的论坛，里面聚集了全国各地的灵异爱好者和一些真真假假的“高人”。
刚点进去，一个飘红置顶的帖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紧急！知名灵异主播“疯丫头田蕊”于昨夜直播探险“北郊废弃精神病院”时失联！有线索者重酬！】
发帖人ID：一飞冲天。
林墨认识这个ID，是论坛的版主陈一飞，一个消息灵通，但极度话痨的宅男。
林墨皱了皱眉，点了进去。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并附上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画面剧烈晃动，能听到一个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和一阵阵仿佛指甲刮擦墙壁的“滋啦”声。
画面的最后一秒，一张惨白浮肿的脸，猛地贴近了镜头。
视频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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