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年轻巡捕没有理会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屋里脸色煞白的三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王秀娥,李翠花,赵凤霞,我们已经查明,是你买的农药,你们两个泼的,涉嫌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投放危险物质罪,情节恶劣,跟我们走一趟吧。”
轰隆!
这几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将三个女人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不是我!不是我!”
王婶猛地指向李翠花和赵凤霞,声音凄厉,“是她们俩出的主意!她们说许哲害了她们儿子,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就是被她们拉下水的!”
“王秀娥你个老不要脸的!”
赵凤霞也急了,跳着脚反咬一口,“药明明是你买的!你还说要不是许哲,你儿子能去蹲局子的?是你最恨他!”
“都别吵了!”
李翠花尖叫起来,一把推开赵凤霞,指着王婶,“巡捕同志,就是她!她买的药,也是她泼的!”
“我俩就是路过,被她硬拉着说了几句话,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们手上肯定没有农药味!”
看着眼前这出狗咬狗的闹剧,两个巡捕交换了一个眼神。
年轻的那个走到许哲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佩服。
“许哲同志,还是你的主意好使,供销社那边根本还没去查,稍微这么一诈,她们自己全招了,连谁出的主意谁动的手都一清二楚。”
三个女人瞬间噤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哲,这才明白自己是掉进了这个小王八蛋设下的圈套里!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三个泼妇被巡捕带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家属院。
邻居们探头探脑,指指点点,议论声汇成了一片嗡嗡的声浪。
就在这时,一道阴沉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站定在许哲面前。
是胡杨林的父亲,胡建国。
一个在轧钢厂车间里干了二十多年的老钳工,手上的力气大得能捏碎砖头。
他死死地盯着许哲,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狠戾,眼神阴鸷得像是淬了毒的冰锥。
“许哲,你很好。”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你把事情做绝,不给我胡家留活路,行,山不转水转,你做初一,就等着我的十五吧!”
威胁,是赤裸裸的威胁!
许哲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但他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种在底层挣扎了一辈子的老工人,一旦被逼到绝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不怕他当面动手,就怕他背后下黑手!
看来,这破地方是一天都不能再待了。
他转过身,拉着还有些后怕的母亲和姐姐,回到自家院子,关上了门。
“妈,姐,我们搬家。”
许哲的语气不容置疑,“立刻,马上。”
“搬家?”
许丹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兴奋地一拍手。
“真的?太好了!我早就受够这破地方了!咱们搬去哪儿?住楼房吗?”
孙晓茹却是一脸的犹豫和不舍,她搓着手,局促不安。
“儿啊,这……这也太快了,再说,妈这厂里的工作……”
“工作辞了。”
许哲斩钉截铁,“那个别墅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不止我们,年叔也一起接过去,住在一起也安全。”
他看着母亲那双写满操劳的眼睛,语气放缓,充满了郑重。
“妈,以后你再也不用去厂里受气了,我给你开个店,你自己当老板娘,想卖什么就卖什么,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自己当老板娘?
这几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孙晓茹灰暗的世界。
她一辈子卑微,一辈子看人脸色,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有当老板的一天。
所有的不舍和犹豫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向往。
孙晓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心。
“行!妈听你的!”
她风风火火地转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厂里办手续,辞职!”
孙晓茹前脚刚走,许哲后脚就跟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穿过挂着零星几件衣裳的院子,敲响了隔壁年家的门。
“年叔。”
年大海开门,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许哲?”
许哲开门见山,“胡家人我得罪狠了,胡建国他放了狠话,以后肯定会报复,这个院子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年大海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儿子和婆娘不是好东西,难道他也想犯罪被抓进去?”
许哲摇摇头,“谁知道他敢不敢呢,我又不敢赌,万一我妈和姐出点事,我后悔终生啊!”
“刚刚,我妈已经去厂里辞职了,我们明天就搬走。”
许哲的目光直视着年大海,表情诚恳:“年叔,你和我们一起走。”
“我?”
年大海一愣,随即脖子一梗,粗声粗气地拒绝,“你们搬你们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他个卵!我倒要看看,他胡建国敢动我一根指头!”
许哲却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不急不缓地抛出了杀手锏。
“年叔,婉君在中大,离市区近,我们搬到香榭里,以后去看她,开车半小时就到了。”
“你知道她怀孕了,难道不想多去看看她吗?”
年大海浑身一震,那股子硬撑起来的倔强,瞬间就泄了气。
女儿年婉君,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软肋和逆鳞。
为了女儿,他可以拼上一切。
方便去看女儿,这理由,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那句“不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知道了。”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许哲隔绝在外。
门板背后,却是一颗被说动了的老父亲的心。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许哲、孙浩、郑强辉、单小纯四人围坐在一张小桌旁,面前摆着豆浆油条。
“老许,你真要走?”
孙浩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事发突然。”
许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前世今生,孙浩都是他唯一的兄弟。
“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