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脚步碾过一片带霜的枯叶，脆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他顿住身形，垂眸看向脚边——青黑色气息正顺着草根缝隙蜿蜒，像条细蛇般钻进前方密丛。
比我想象中更谨慎。他低声自语，喉结滚动。
方才在石堆下捕捉到那缕气息时，他还以为是使者濒死时的残魂外泄，此刻追踪半里地，却发现这气息带着刻意收敛的波动，分明是有人故意留下的饵。
指尖轻轻按在丹田位置，识海中那团青紫色光团立刻震颤起来。
融合了雷、水、火三系的拳意正顺着经脉流转，在他眼底织出细碎的雷光——这是先天道体特有的万意共鸣，能让他通过拳意感知方圆十里内的能量波动。
系统，定位。林昭在心底默念。
【检测到阴属性能量源，距离137步，方位西偏北。】机械音刚落，他的太阳穴便突突一跳，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地形图，红点在破庙的标记上闪烁。
城郊那座废弃的关帝庙，林昭记得。
半月前他在郡城卖艺时，曾见巡兵在庙门口贴过邪祟出没，禁止靠近的告示。
此刻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他望着百米外那座只剩断墙的建筑，霉味混着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猫腰钻进灌木丛，指尖在地上快速画出三道浅痕——这是用碎星拳意布下的锁息阵，能将五丈内的能量波动禁锢成网。
做完这一切，他摸出腰间的半块玉佩，拇指用力碾过刻着昭字的凹痕——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东西，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庙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昭的呼吸瞬间放轻，贴着断墙缓缓挪动。
墙根下有个半人高的窟窿，他眯眼望进去，只见正厅中央摆着张缺了腿的木桌，桌角压着半卷泛黄的《春秋》。
阴冥宗使者背对着他站着，玄色道袍上还沾着石堆里的血渍，而对面坐着的人...
张幕僚？林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穿着青衫，腰间挂着郡守府特有的鎏金鱼符——正是郡守李文渊最器重的谋士张子衡。
林昭曾在郡试上见过他，当时这人为他递过一碗参汤，说英雄不问出处，此刻却阴恻恻地笑：林昭那小崽子能融合三重拳意，必是得了林玄霄的传承。
那老东西当年在域外杀了我们三十七个弟子，这笔账该算在他后人头上。
可他现在只是淬体九重......阴冥宗使者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嘶鸣。
淬体九重？张子衡的手指重重叩在桌上，震得《春秋》哗啦翻页，你当拳意是儿戏？
我前日在演武场见他出拳，碎星拳的刚猛里裹着雷意，那是归真境强者才能悟到的意中藏意！
再给他三个月，整个南域都压不住这尊煞星。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日前在青岚郡试上，自己以淬体九重击败凝罡境的赵武时，张子衡还拍着他的肩说少年英雄，转身却让郡守府的文书把林昭两个字从庆功宴名单里划掉。
原来从那时起，这把刀就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明日子时，血煞门的人会带着蚀骨毒雾进郡城。张子衡从袖中摸出个黑陶瓶，往桌上一磕，瓶口渗出墨绿色液体，你去引林昭到城北乱葬岗，我让巡兵队的王统领恰好在附近巡逻——到时候毒雾一起，就算他能杀了你，也得被巡兵当邪修绞杀。
阴冥宗使者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转头看向断墙方向：有人！
林昭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罡气正在凝聚，那是凝罡境强者特有的压迫感。
但下一刻，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值87，自动启动屏蔽模式。】
他的呼吸、心跳、甚至血液流动的声音，瞬间被某种无形的屏障包裹。
阴冥宗使者的目光扫过墙窟窿，最终停在一堆碎砖上——那里落着只被惊飞的灰雀，正扑棱着翅膀撞向房梁。
疑神疑鬼。张子衡冷笑一声，将黑陶瓶塞回袖中，明日丑时三刻，我会在郡守府后园等你。
记住，林昭的人头要完整，我要拿他的血脉去祭阴冥宗的血魂幡。
林昭退到灌木丛后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摸出怀里的碎星拳谱残页，残页上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这是拳意在提醒他，危险还未解除。
庙内传来脚步声，他侧身躲进树后，看着张子衡的青衫消失在林边小道上。
直到阴冥宗使者的气息彻底消散，他才摸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掌心快速记下子时乱葬岗蚀骨毒雾王统领几个字。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林昭望着叶面上凝结的白霜，突然低笑一声。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昭儿，这世上最毒的不是封脉散，是人心。而现在，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心的模样——那就让他们看看，被碾碎的人心，到底是谁的。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字迹，又抬头望向郡城方向。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腰间的半块玉佩上，与庙内桌角那半卷《春秋》上的鎏金纹路，在暗处泛着相同的冷光。
林昭站在树影里，指腹摩挲着掌心跳动的炭字。
月光被云翳割成碎片，碎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那抹青黑色的气息早顺着小道散进了郡城，可张子衡袖中黑陶瓶渗出的毒雾，还在他鼻腔里烧出刺痒——蚀骨毒雾，乱葬岗，巡兵队......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系统，能追踪特定目标的情绪波动吗？他垂眸盯着脚边的碎石，指尖突然迸出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紫色光丝。
那是融合了雷意的拳意，带着他此刻翻涌的冷肃，顺着石纹丝丝渗入。
【检测到宿主需求：需目标对宿主产生过负面情绪且留有能量接触。
张子衡三日前划掉庆功宴名单时，愤怒值 120；郡试观战时，嫉妒值 200。
符合追踪条件。】机械音刚落，碎石表面便浮起极淡的纹路，像条细蛇般缠上他的指尖。
林昭将碎石轻轻按进泥里，松了手又蹲下身，用枯叶半掩。
他需要一个不会被察觉的眼睛——张子衡若起疑，定会检查是否被跟踪，而这方带着他情绪印记的碎石，会随着对方每一次对他的忌惮、阴谋得逞的得意，自动向系统反馈位置。
很好。他拍了拍掌心的泥土，起身时衣摆扫过带霜的草叶，簌簌落了几点白。
郡城的灯火在东南方明明灭灭，他望着那片暖黄，喉结动了动——该去见李文渊了。
郡守府的门房见着他时，灯笼差点砸在脚边：林...林公子？
您怎的这时候来？林昭扯了扯染着草屑的衣袖，声音冷得像刀锋：去通传，就说有关于郡城安危的密报，刻不容缓。
二进院的雕花窗棂透出暖光时，林昭正站在廊下搓手。
冬夜的风灌进领口，他却觉得掌心发烫——怀里的调查报告是用半宿时间写的，从三长老当年给母亲下封脉散的旧账，到今日关帝庙听见的对话，每一条都夹着他在郡试上收集的人证、在街头卖艺时打听到的邪修传闻。
进来。李文渊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林昭推开门，迎面撞上檀木香。
李文渊正站在书案后，官服未脱，发冠歪斜，显然刚被从被窝里叫起。
他扫了眼林昭递来的纸卷，眉峰渐渐拧成结：张子衡？
他跟了我十年，当年我在边关受困，是他冒死送的军报......
郡守可知三日前庆功宴？林昭打断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茶盏，您说要给我披红挂彩，可文书里没我名字。
我问文书，他说张幕僚交代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文渊骤缩的瞳孔，今日我在城郊关帝庙，听见他和阴冥宗使者商量，要在子时用蚀骨毒雾引我去乱葬岗，再借巡兵之手杀我。
放肆！李文渊拍案而起，茶盏应声而碎。
可他的指尖在发抖，眼尾的细纹里浸着血丝——他想起前日早朝时，张子衡突然提出要裁撤巡城卫；想起半月前郡库丢失的十箱火药，正是张子衡管着钥匙。
林昭弯腰捡起半片瓷盏，放在案上：郡守若不信，可差人查张子衡的房。
他袖中那瓶蚀骨毒雾，气味沾在衣物上，用艾草水一煮便显绿。他抬头时，眼底的雷光在烛火下一闪，您若再犹豫，明日子时，死的就不只是我，还有被毒雾波及的百姓。
李文渊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起案上的令箭拍在桌上：陈副将！
带二十个亲卫，去张幕僚院子！他转头看向林昭时，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你说肃清内患......试剑大会还有七日，来得及么？
来得及。林昭的手指抚过腰间的半块玉佩，母亲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只要郡守信我。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时，林昭正走在回客栈的青石板路上。
【负面值 1900（阴冥宗使者恐惧值：因计划暴露产生恐惧值300，因宿主威胁产生恐惧值1600）。
当前累计负面值：11800。】
他站在街角的灯笼下，神识沉入系统空间。
拳意阁的虚影在眼前展开，洗髓丹的图标泛着暖金，旁边的裂空腿意碎片闪着幽蓝。
林昭盯着洗髓丹的介绍——可洗练奇经八脉，突破淬体九重瓶颈，想起三长老当年下的封脉散，至今还在他经脉里结着暗痂。
兑换洗髓丹。他默念。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滑入丹田，刹那间，林昭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能听见经脉里传来细碎的咔嚓声，像冰面开裂——那是封脉散结成的暗痂在崩解。
他扶着墙慢慢蹲下，额角抵着青石板，却笑出了声。
十年了，这副被废的身子，终于要活过来了。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半块玉佩。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检测到张子衡情绪波动：焦虑值 80（因未找到追踪者产生），阴谋值 120（因毒雾部署完成产生）。
是否开启实时追踪？】
林昭抬起头，月光正落在他发亮的眼底。
他摸出怀里的碎石，指尖轻轻一弹，碎石在掌心浮起淡淡纹路——那是张子衡此刻所在的方位，正在郡城西北角的药铺后巷。
开启。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让我看看，你们还能蹦跶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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