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岛市，城西，废弃的第三防空洞。
这里曾是冷战时期的遗物，如今早已被世人遗忘。入口处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铁门锈得只剩下一层红色的渣，常年弥漫着一股子泥土、霉菌和死老鼠混合在一起的、能把人当场送走的难闻气味。
然而此刻，这片鬼地方却迎来了史上最高规格的“观光团”。
陈锋一身特战服，手里端着一把加装了各种战术配件的特制步枪，表情严肃得能去拍征兵广告。他身后，是十二名全副武装的特管局清剿一队精英，个个都是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可现在，这群狠角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神时不时地就往队伍最前面的三个人身上瞟。
走在最中间的，自然是洛九幽。
她今天换了一身林婉儿给她挑的黑色运动服，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卓然。她连手都没插兜，就那么背着手，闲庭信步地走在前面，那姿态，不像来清剿什么异界怪物的，倒像是来视察自家后花园的。
她左边，是副队长柳梦。这位技术宅女神此刻正捧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各种数据流跟瀑布似的往下刷，嘴里念念有词：“报告顾问，已进入渗透点影响范围。能量读数持续升高，空气中检测到未知硫化物及高腐蚀性微粒，建议佩戴防护面罩。”
洛九幽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浪费时间。”
好吧，您是大佬，您说了算。柳梦默默地把“建议”两个字从脑子里删了。
而洛九幽的右边，则紧紧跟着一个背着小书包，小脸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泛红的林婉儿。
小姑娘第一次参加这种“实地考察”，看什么都新奇。她看看陈锋队长手里那把造型酷炫的枪，又看看柳梦姐平板上那些看不懂的曲线图，最后还是觉得，自家表姐背着手的样子最帅。
“洛顾问，”陈锋压低了声音，凑到洛九幽身边，活像个跟班的小弟，“根据您提供的坐标，母巢就在这防空洞最深处的主厅。我们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请您和林……林小姐在后方策应，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让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队精锐，躲在一个高中生后面，他这脸皮实在是扛不住。
“策应？”洛九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淡无波，却让陈锋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你们的子弹，对付那些东西，效果不大。能打穿它们的甲壳，但无法瞬间摧毁它们的生命核心。一只两只还好，一百只呢？”
陈锋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当然知道。来之前，他们已经用无人机送进去的活体样本做过实验了。常规的9毫米手枪弹打在那些怪物身上，跟挠痒痒没区别。只有特制的穿甲弹，才能造成有效伤害。但这些怪物数量未知，而且速度极快，真打起来，伤亡在所难免。
“今天，你们负责警戒和……收尸。”洛九幽的语气不容置疑，“主攻手，是她。”
说着，她指了指身边的林婉儿。
“哈？”
陈锋和柳梦，连同后面那十二个竖着耳朵偷听的精英队员，集体石化。
主攻手？
谁？林婉儿？这个看起来乖巧可爱，人畜无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三好学生”气息的小姑娘？让她去对付那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丑八怪？
洛顾问，您是不是对“主攻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还是您觉得我们特管局的抚恤金太多了花不完？
林婉儿被十几道见了鬼似的目光盯着，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紧张地拽了拽洛九幽的衣角：“表……表姐，我……我行吗？”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忙吗？”洛九幽垂眸看着她，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现在，就是时候。”
她伸手，从林婉儿的小书包里，拿出了一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色符纸，和一小瓶朱砂。
“记住我教你的。静心，凝神，以气御笔，以血为引。”洛九幽道，“它们很弱，是你最好的练习对象。”
陈锋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弱？练习对象？洛顾问，您管那些能硬扛子弹、一口酸液能融化钢板的玩意儿叫“练习对象”？那我们这些要去跟它们拼命的特战队员算什么？热身运动器材吗？
不等他再说什么，防空洞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和“咔咔”的爬行声。
“来了！”柳梦尖叫一声，平板上的能量读数瞬间爆红，“高能反应！数量……超过两百！正在高速接近！”
“开火！”陈锋怒吼一声，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枪口的火光照亮了前方令人作呕的一幕。
黑压压的、潮水般的怪物，从黑暗中涌了出来！
那些东西长得就像是剥了皮的蜈蚣和壁虎的缝合体，拳头大小，背上布满了恶心的粘液和甲壳，密密麻麻的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它们无视了枪林弹雨，踩着同伴的尸体，悍不畏死地往前冲，速度快得吓人！
“该死！这些东西打不死！”一个队员惊恐地大叫。
好几只怪物被子弹打得甲壳碎裂，绿色的汁液飚得到处都是，但只要没命中头部，它们依旧能疯狂地往前爬。
转眼间，第一波怪物已经冲到了阵前！
“啊！”林婉儿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往洛九幽身后缩了缩。
“别怕。”洛九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一剂镇定剂，“看着它们。感受它们身上的气息。那是污秽，是邪恶，是你需要净化的东西。现在，拿出你的符。”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再看看身前挺拔如松、为她挡住了一切危险的表姐，一股莫名的勇气从心底涌了上来。
对！我不能再当累赘了！我要保护表姐！
她不再犹豫，学着电视剧里道士的样子，笨拙地从那一叠符纸里抽出了一张。她没有犹豫，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静心，凝神……”她嘴里念叨着洛九幽教的法门，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枪声和怪物的嘶吼。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洛九幽教她的第一道符箓——烈火符。那是一个结构简单，但威力不俗的攻击性符箓。
她睁开眼，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沾着鲜血的指尖，在黄色的符纸上飞快地划过。
一道、两道、三道……
她画得很慢，很生涩，每一笔都用尽了全力，体内的灵气顺着指尖疯狂涌出。
旁边的陈锋和柳梦都看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姐！你搁这儿现场画画呢？再画下去，我们都要被怪物当成自助餐了！
就在一只怪物突破火线，张开布满利齿的口器，即将扑到林婉儿面前时——
“敕！”
林婉儿娇喝一声，完成了最后一笔！
那张平平无奇的黄纸符，突然“嗡”的一声，亮起了一道刺眼的红光！灼热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去！”
她学着表姐的样子，手腕一抖，将那道符箓甩了出去。
符箓化作一道火光，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那只飞扑过来的怪物脸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噗嗤！”
一声轻响，就像一块黄油掉进了烧红的铁锅里。
那只凶悍的怪物，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一团凭空出现的、橘红色的火焰整个包裹住，瞬间烧成了一截黑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整个战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秒钟。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撮冒着青烟的骨灰。
“我……我成功了？”林婉儿自己都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根还在流血的手指，又看了看地上的灰。
“哇！表姐！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小姑娘瞬间忘了害怕，激动得原地跳了一下，回头冲着洛九幽邀功，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嗯，不错。”洛九幽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就是准头差了点，灵力控制也不够精纯，浪费了三成。继续。”
得到表姐的肯定，林婉儿的斗志瞬间被点燃了。
“哦哦！好的！”
她看着前方黑压压的怪物群，眼神都变了。
那不再是可怕的怪物，那是一群……等着她去净化的“练习对象”！是她向表姐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看我的！烈火符！去！”
“这个是……金光符！破邪！去！”
“哇！这个叫……呃，叫什么来着？算了！你也去！”
小姑娘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越画越快，越扔越顺手。她左手拿符，右手画符，动作虽然依旧有些笨拙，但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
一道道带着不同光芒的符箓，被她跟不要钱似的，当成手榴弹一样扔进了怪物堆里。
“轰！”
一团火焰爆开，炸翻了五六只怪物。
“嗤啦！”
一道金光闪过，直接将一只怪物劈成了两半，伤口处还冒着黑烟。
“嗡！”
一张符箓落地，形成一个光圈，冲进光圈里的怪物瞬间像是被定住了，行动变得迟缓无比。
特管局的队员们，已经完全看傻了。
他们端着枪，扣着扳机，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干了？
前方那个娇小的身影，此刻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人形炮台！火力比他们一个班加起来都猛！
陈锋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话：“柳梦……你……你记一下……以后特管局的装备采购清单上，除了枪支弹药，再加一项……朱砂、黄纸、狼毫笔……”
柳梦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我的科学观又被按在地上摩擦了”的狂热光芒。
她飞快地在平板上记录着：“记录：目标林婉儿，初次实战。符箓种类：攻击型火符、破邪型金符、控制型迟缓符……灵力输出稳定，无施法前摇，无冷却时间，消耗……极低！天啊！她就是一个永动机吗？！”
洛九幽站在一旁，看着林婉儿不知疲倦地清剿着怪物，眼中满是欣慰和骄傲。
这才是她洛九幽的妹妹。
即便转世为人，即便从零开始，那灵魂深处的天赋，依旧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几分钟后，通道里最后一只怪物，被林婉儿一道精准的火符烧成了灰烬。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林婉儿累得气喘吁吁，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汗。但她的眼睛，却前所未有地明亮。她看着满地的怪物残骸，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最后一张符纸，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充满了她的心房。
她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表姐身后的小女孩了。
她也能战斗，也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她转过身，想对表姐笑一笑，说一句“我做到了”。
然而，洛九幽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女帝正抬头，看着防空洞最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凤眸微眯。
“表姐？”林婉儿有些困惑地问。
洛九幽收回目光，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林婉儿汗湿的头发，声音带着赞许。
“做得很好，婉儿。”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热身结束了。现在，去看看那只一直躲在后面看戏的大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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