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渡执录 > 第30章 美人图(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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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庭芜闻言,面上一喜,梁平作为这个案子里最关键的证人,他的指认无疑将是最有利的证据。

梁平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将积压数月的秘密娓娓道来:“几个月前,小安突然跟我说,素梅背着我偷人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一开始不信啊,素梅照顾我那么长日子了,怎么可能。”

“可小安说得有鼻子有眼,说看见素梅跟那男的在城外幽会,说他们怎么花前月下,怎么……”梁平猛地闭上眼,仿佛那些画面又在眼前炸开,“我不想听,可他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得多了,我这心里就……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瘫痪在床的人最缺安全感,妻子的照料与弟弟的陪伴是他仅有的支柱。当弟弟信誓旦旦描绘着妻子的“背叛”,当他亲眼看见项素梅开始描眉涂唇,频繁出门,那些精心打理的鬓发、染着香气的裙角,都成了加强猜忌的证据。

他苦笑一声:“我躺在这床上动不了,只能信小安的话,我开始埋怨素梅,怨她为什么要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背叛我。”

“梁平。”程庭芜盯着他躲闪的目光,语气陡然锐利,“你单凭梁安几句话,就认定项素梅背叛了你?你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你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若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又何必守着你这个瘫子?直接一走了之,岂不是更轻松?”

“素梅给我擦身喂药,帮我按摩双腿,这些都做不得假。”梁平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后来想通了,不管她有没有偷人,我都该念着她的好。”

“可小安不依啊……他天天在我耳边说素梅坏话,说那男的怎么花言巧语骗她,说他们早晚会卷走家里的钱跑路。”

程庭芜猛地打断他:“所以梁安提议杀了项素梅?”

“杀”字像把淬毒的匕首扎进梁平心脏,他浑身剧烈哆嗦起来,眼皮重重合上又撑开,才艰难点头:“是……他说这种荡妇不配活在世上。”

记忆里的梁安突然与眼前的恶鬼重叠,梁平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在我的印象里,小安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孩子,虽说读了多年的书也没什么实际的长进,可作为我们家唯一能够识字读书的人,他一直都是我的骄傲。爹娘走的早,我这个做哥哥的,好不容易把他拉扯长大,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杀人的念头。”

“我当时就骂他疯了!就算他对素梅再有意见,也不能去害人家的性命啊!大不了我和素梅把话给说开了,和离算了,也省得彼此间相互拖累。”

“可小安红着眼说,‘哥,你瘫在床上受委屈,我不能忍!’他说放那对‘奸夫淫妇’活着就是便宜他们,非要替我出气……”

梁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跌落,最后化作绝望的呜咽:“我瘫在床上下不来啊!只能求他、骂他,可他堵着耳朵不听。我以为他只是一时情绪上头,只是嘴上说说……哪知道他真敢……”

“你就这么看着亲弟弟举刀挥向妻子?”程庭芜心中的怒意越发的抑制不住了,“你明明有千百种法子阻止,可你却什么都没做!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是偏向梁安的!”

“不是的!我没有!”梁平疯狂摇头,“我只是……只是不信小安真会杀人!他每天照旧早出晚归,我以为他想通了。”

“直到案发前夜,他突然拿绳子捆住我的手,又往我嘴里塞了布团。我拼命摇头想阻止他,他却摸着我的头说‘哥,天亮就好了,以后只有我们兄弟俩了’……”

“我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听到了重物倒地的闷声。”梁平的目光空洞地投向楼梯口,仿佛还能看见自己拖着瘫痪的身体,一寸寸往楼梯挪动的绝望景象,“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蹭到楼梯边,可等我滚下楼的时候,素梅她……已经死了。”

“正巧这时你看到了高文州,为了给梁安脱罪,就指认他是凶手,对吗?”程庭芜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一次,梁平没有再狡辩,而是老实的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刚开始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我没有想到家里竟然会有一个陌生人,要不是事先已经知道了小安的计划,怕是真会把他认成凶手。”

“看到素梅的尸体,我脑子嗡嗡作响,险些晕厥过去,是那年轻人往我嘴里塞了颗药丸。”梁平的声音带着羞愧,“很苦,可咽下去后,我原本使不上劲的地方突然有了点知觉。那时我满心想的都是替小安脱罪,便拼尽气力吆喝,只想引来街坊将他拿下。”

贺云骁忽然开口:“你指认他的时候,可曾想过,没他这颗药,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梁平的头猛地垂下去,他知道自己是在恩将仇报,知道自己用谎言将那个无辜的年轻人推进了深渊。

“我知道错了……可素梅已经没了,要是小安再被抓走,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啊!”那个年轻人出现时,我只当是老天爷递来的救命符。可这心里却怎么也安稳不了,便想着一命偿一命,把自己勒死,到了地下再向人家赔罪。”

程庭芜猛地向前一步:“你这算哪门子赔罪?不过是拿烂命给真凶当遮羞布!”

她的目光像火一样灼烧着梁平躲闪的视线,“该死的人在外面逍遥,不该死的在牢里受罪,这公平吗?你今天护着他杀妻,明天他就能为了别的事杀人,你拿什么保证他不会再造杀孽?”

梁平张了张嘴,“我、我……”喉结上下滚动着,却挤不出半句辩解。

程庭芜上前一步,语调冷硬:“现在只有两条路能选,要么你站出来作证,把梁安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要么我们带着这些证物去官府,让衙门用刑具撬开他的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梁平瑟缩的肩头,“两条路的结局都一样,不同的是,你若肯大义灭亲,至少能让他少受些牢里的拷打,走得痛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