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凤倾九阙,毒后归来 > 第五章 恩威并施,收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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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倾九阙,毒后归来第5章恩威并施

>凝霜阁荒僻,人心亦如蔓草飘摇。

>沈清辞一碗苦药救下濒死小宫女玲珑,恩情悄渗。

>小顺子受辱克扣,她借宫规与太后之名轻描淡写讨回,立威无声。

>背主攀附的芳蕊被当场揪出,拔舌之刑的阴影下,再无人敢小觑这“落魄”主子。

>微小班底初具雏形。

>一道突兀圣谕却撕裂凝霜阁的沉寂:“沈选侍,皇上传召,即刻前往紫宸殿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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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启,凝霜阁沉溺在粘稠墨蓝中。废园野猫的凄嚎早已止息,唯余死寂如巨石压顶。

沈清辞如墨滴融于夜色,潜回废园边缘。心脏在胸腔沉重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月光下那抹刺目的墨绿。冷汗浸透里衣,紧贴冰冷肌肤。她蛰伏刺藤丛后,屏息凝神,目光穿透稀薄黑暗,死死锁住青石断墙下被野猫刨开的土坑。

惨淡月华吝啬地映照着锦囊暴露的一角。污泥沾染的缠枝莲暗金纹路,像一道狞笑的伤口,嘲弄着她精心构筑的隐秘。

不能急。她反复告诫。惊走的野猫可能折返,老太监沙哑的警告犹在耳畔,更深露重,一丝异响皆可引来莫测窥探。指甲深陷掌心,尖锐痛感维系着最后清醒。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远处更漏滴水声,一下,又一下,切割紧绷神经。东方天际,终于挣出一线微弱鱼肚白,驱散至暗。

就是此刻!

沈清辞动了。身影如魅,几个起落掠至青石旁。毫不犹豫蹲下,沾满冰冷湿泥的手指精准探入凹陷,一把攥紧墨绿锦囊,猛地抽出!厚实油布特有的韧感入手,她甚至无暇确认,迅疾将其塞入怀中最贴身之处。心脏狂跳欲裂!她迅速用脚拨弄散乱泥土碎瓦,草草掩埋痕迹,旋即转身,沿来时阴影路径,以最快速度潜回凝霜阁。

关上吱呀木门,背靠冰冷门板,怀中锦囊硬实的触感传来,沈清辞才重重地、无声地呼出浊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四肢。她闭目深吸,再睁眼时,眼底已是沉冷坚冰。

危机暂解,隐患未消。那老太监,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如悬顶之剑。

天色渐明,凝霜阁在熹微中更显破败荒凉。沈清辞梳洗更衣,换回素净水蓝宫装,坐于积尘桌旁,指尖无意识轻叩桌面,笃笃作响。前世记忆碎片飞掠。

这荒僻之地,人迹罕至,却非无人之境。几个被遗忘或发配至此的宫人,是她眼下仅有的线。要织网,线需紧握手中。

机会来得迅疾。

上午,凝霜阁唯一的粗使小宫女玲珑端着水盆过廊,脚步虚浮,面色惨白。一阵冷风卷过,她猛地弓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咳!瘦弱肩膀疯狂耸动,咳声空洞骇人,最后竟呛出一小口暗红血沫,溅落青石板!她惊恐地用破袖去擦,眼中满是绝望。

沈清辞目光扫过那抹刺目暗红,落回玲珑稚气却病容深重的脸。前世,这个沉默被弃于冷宫边缘的小丫头,便是在此冬,悄无声息咳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这“七日咳”,在宫人聚居处被视为晦气恶疾,无人愿沾手。

“过来。”沈清辞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死寂的力度。

玲珑浑身剧颤,如惊弓之鸟抬头,手中紧攥染血破布,嘴唇哆嗦,泪盈于眶,发不出声。

“袖子放下,莫擦。”沈清辞起身走至她面前,目光平静审视,“咳多久了?”

玲珑被那平静慑住,下意识松手,声若蚊蚋:“回…回小主,入秋…就不好了…时轻时重…”

“可是夜半加重,咳至胸痛如裂,气息难续?痰色白昼发黄,入夜带血丝?”沈清辞语气平淡如叙常事,却字字切中。

玲珑猛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小主…您…您怎知?”这症状,连管事嬷嬷都嫌晦气,懒得多问。

沈清辞未答,转身入内。前世冷宫挣扎,为复仇计,她翻尽医书杂记,“七日咳”之症刻骨铭心。她在樟木箱底摸索,取出一旧帕紧裹的小布包。内中是入宫前,用仅存体己于京城僻巷药铺所配的几味药材,本是习惯性备用,今成救命之资。

她拣出几样,纸包好,又写一极简方子,递给跟进、手足无措的玲珑:“去御药房最西侧门,寻一孙姓婆子,言明你是我凝霜阁之人,按此方抓三剂药。”她略顿,声线压低,“若她问起,便说是我夜感风寒,喉间不适。”

玲珑看着药包与方子,再看向沈清辞无波无澜的脸,巨大的震惊与一丝微弱不敢置信的希望冲击着她。她扑通跪倒,声带哽咽:“奴婢…奴婢玲珑,谢小主活命之恩!奴婢…奴婢…”激动得语不成句,只知磕头。

“起来。”沈清辞声音依旧清冷,“速去。谨记,莫声张,尤其对华阳宫之人。”末句,警示清晰。

玲珑浑身一震,立时明白,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将药方钱物收进怀中,如捧稀世珍宝,匆匆奔出。

晌午刚过,小顺子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归来。晨间兴冲冲去内务府领凝霜阁月例,碰得灰头土脸。

“小主,奴才…奴才无用!”小顺子扑跪在地,脸上赫然一枚清晰巴掌印,衣袍沾灰,“内务府刘管事…他…他说咱凝霜阁地偏,用度减半!奴才争辩了几句,说这是宫规定数…他就…就说奴才顶撞,还…还踹了奴才一脚!”他越说越委屈,涕泪横流,“奴才挨打事小,可小主的份例…那起子狗眼看人低!”

沈清辞放下书卷,目光淡淡掠过小顺子颊上掌痕与狼狈。前世,这刘福便是沈月柔安插内务府之犬,专司克扣失宠宫妃份例中饱私囊。

“减半?”沈清辞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冰弧,“由头?”

“说…说阁里就小主一人,用不了恁多…”小顺子抽噎。

“哦?”沈清辞起身,理了理衣袖,“随我再去一趟内务府。”

小顺子愣住:“小主?您…您亲去?那刘管事凶煞…”

“凶?”沈清辞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再凶,凶得过宫规?凶得过太后娘娘金口御赐的‘稳重’二字?”

声音不大,却让小顺子一个激灵,瞬间明悟。他忙爬起,胡乱抹脸,亦步亦趋跟上。

内务府偏院库房外,人头攒动,各宫宫人排候领例。管事太监刘福翘腿坐椅,唾沫横飞斥骂一捧空托盘、面无人色的小太监。

沈清辞径直走去。水蓝素影在姹紫嫣红中格格不入,沉静气场却令喧闹人群不自觉地息声几分。

刘福斜眼瞥见,认出是凝霜阁那位“自讨苦吃”的沈选侍,脸上立堆假笑,慢悠悠起身,敷衍拱手:“哟,沈小主?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您那儿的份例,小顺子不是领回去了么?”

“领回去了?”沈清辞站定,目光平静直视他,声线清晰传遍周遭,“刘管事所指,可是这被克扣过半的份例?”她指向小顺子怀中明显缩水的份例包。

刘福笑容一僵,随即皮笑肉不笑:“沈小主,您这话可不中听。凝霜阁就您一位主子,地界又偏,按例,月例炭火用度,自然得酌情减省。这也是为宫里节省开支嘛。”

“酌情减省?”沈清辞重复四字,语气无波,“宫规内务则例,第三卷第七条,白纸黑字载明各品宫妃月例定数,何来‘酌情减省’?刘管事,莫非您比内务府总管,比太后娘娘,更通晓‘酌情’之道?”

声调不高,字字如冰珠坠地,尤其“太后娘娘”四字,刻意微沉。

刘福脸色微变,周遭宫人目光顿显微妙。沈清辞入宫得太后面赞“稳重”,非是秘闻。刘福未料这看似落魄选侍,竟敢当众搬出宫规与太后!

“这…这…”刘福额渗细汗,强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奴才也是…”

“刘管事慎言。”沈清辞截断,语气依旧平静,却含不容置疑之压,“规矩乃太后娘娘与皇上钦定,岂容随意‘活’改?若依刘管事这般‘活’法,今日可‘酌情’减我凝霜阁月例,明日是否亦能‘酌情’减了华阳宫、长乐宫份例?”她目光扫过周遭看热闹的他宫宫人。

此言一出,那些宫人脸色顿变。克扣失宠者,心照不宣,然若此风蔓延…

刘福面如土色,只觉周遭目光转冷。他狠瞪沈清辞,却撞入一泓沉静如渊的眼底,深不见底,心头莫名一寒。此女,棘手!瞬息权衡,开罪一失宠选侍无妨,但若被她揪住错处闹开,尤是牵扯太后,他这管事之位危矣!

“沈小主言重!言重了!”刘福立换惶恐谄笑,对旁小太监吼道,“还杵着作甚!速去!将凝霜阁应有份例,一钱不少给沈小主补齐!快!”

东西迅即补齐。小顺子抱着满当当份例包,激动得手抖,望向沈清辞的眼神满是敬畏。

沈清辞看也未看,只对刘福淡淡道:“有劳刘管事‘秉公’办理。”刻意咬重“秉公”二字,转身即走。背影挺直,水蓝衣袂微扬,留下满院神色各异宫人与一后怕不已、面青如铁的刘福。

消息飞传回凝霜阁。玲珑已抓药归来,正笨拙守着炭炉煎药,药气氤氲破败小院。听小顺子绘声讲述沈清辞内务府立威,玲珑煎药的手激动微颤。

然,非皆心悦诚服。

二等宫女芳蕊,原别处拨来,仗着几分姿色,深觉跟了沈清辞这“无望”主子委屈,素日懒散,心思活络。此刻见小顺子、玲珑围伺沈清辞,眼中掠过嫉恨不屑。趁沈清辞回屋歇息,芳蕊溜至院角僻静处,拽住一刚自华阳宫送物归来的小太监。

“哎,小德子,留步!”芳蕊压低声,塞过一小块碎银,“打听个事儿。我们那位…今儿在内务府闹那出,华阳宫的柔小主…可曾言语?”

小德子掂掂银子,嘿然一笑:“柔小主?正陪皇上御花园赏梅呢,兴致正好!谁耐烦理会你们凝霜阁这档子事?”他凑近些,幸灾乐祸,“不过嘛,柔小主身边彩云姐姐倒提了句,说你们那位‘稳重’小主,怕是闲得发慌,才有气力跟内务府掰腕子。”

芳蕊眼珠一转,堆起笑:“是是是,我们小主自不及柔小主万一。不过…小主今儿倒得了些时新果子,道是太后娘娘亲赏!金贵得紧,我亦只分得一小块尝鲜…”故作神秘。

“太后赏赐?”小德子眼一亮,“当真?”

“岂能有假?小主亲口所言!”芳蕊言之凿凿,“听闻…似是昨儿夜里,太后娘娘梦着什么祥瑞了?细情我也不知,只听小主提了这么一嘴…”

小德子若有所思点头,又得芳蕊几句奉承,揣银匆匆而去,显是急回“报信”。

芳蕊目送其背影,嘴角浮起得意。转身刹那,却猛撞上一道冰锥般的视线!

沈清辞不知何时已立于廊下阴影中,静默凝望,眼神幽邃如古井寒潭。玲珑与小顺子亦在侧,面色发白。

芳蕊笑容僵死,寒气自脚底直冲顶门:“小…小主…”

“本主何时言道,得了太后娘娘果子赏赐?”沈清辞声不高,却似冰棱刺骨,“又何时提及,太后娘娘昨夜梦兆祥瑞?”

芳蕊腿一软,“扑通”跪倒,浑身筛糠般抖:“奴…奴婢…奴婢信口雌黄!奴婢该死!小主饶命!”拼命磕头。

沈清辞缓步近前,居高临下:“信口雌黄?本主看你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急着向华阳宫献媚表功是真!”

“没有!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芳蕊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不敢?”沈清辞蹲身,冰冷指尖抬起芳蕊下巴,迫其直视自己毫无温度的双眼,“可知在宫中,背主告密,妄议太后凤体康泰,是何等罪名?”

芳蕊对上那双眼,如遭毒蛇盯视,血液几欲冻结。拔舌、杖毙的宫闱传闻闪过脑海,眼前阵阵发黑。

“按宫规,当拔去舌头,杖责八十,发配掖庭为奴。”沈清辞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冰冷刑罚,字字如重锤砸落芳蕊心坎,亦砸入院中竖耳偷听的宫人心底。

芳蕊彻底瘫软,面无人色,连求饶气力也无。

沈清辞松手起身,目光缓缓扫过院内噤若寒蝉的宫人,声复平淡:“念你初犯,予你一线生机。自掌嘴二十,滚去后院做最脏最累活计。若再有一次…”她略顿,留下无尽冰冷遐想,“玲珑,看着她打。”

“是!小主!”玲珑声带微颤,却异常坚定。

后院响起清脆皮肉闷响,夹杂芳蕊压抑呜咽。每一声,皆重重击在其他宫人心头。那点浮动心思,瞬成齑粉。

小顺子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喘,眼中唯余深深敬畏。玲珑望着沈清辞平静侧颜,煎药的烟火气似也染上一丝暖意。

凝霜阁依旧荒僻,然一种无形、糅合着铁锈与药草气息的秩序,悄然扎根。

沈清辞回屋,指尖拂过窗棂粗砺木纹。恩,予玲珑生路;威,立小顺子前,刻宫人骨。这微末班底,雏形初具。

她需时日,令其生出血肉爪牙。

然深宫之中,时日向来奢侈。

傍晚,残阳余晖为凝霜阁破败镀上虚假暖金。沈清辞刚端起玲珑熬好的药。

陡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齐整步履声,撕裂小院死寂!

一着绛紫色总管太监服色身影,在数名小太监簇拥下,现身于凝霜阁摇摇欲坠的木门前。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通身威仪不容置疑,与这破败格格不入。

他目光扫过陋院,终落于闻声而出的沈清辞身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展臂抖开一卷明黄帛书,声线尖细洪亮,毫无波澜宣道:

“皇上有旨!传选侍沈氏清辞,即刻前往紫宸殿——面圣!”

“钦此——!”

最后二字,如惊雷炸裂,狠狠劈开凝霜阁死水般的寂静!玲珑手中药碗“哐当”坠地,药汁四溅。小顺子僵立当场,面如死灰。

沈清辞端碗的手,纹丝未动。碗沿紧贴指尖,冰凉刺骨。

紫宸殿?面圣?

皇帝萧景珩!他为何突召一个弃于冷宫边缘、微不足道的选侍?

夕阳最后一缕光沉入宫墙,凝霜阁瞬被浓重暮色吞噬。那明黄圣旨,于昏暗中灼目刺眼。

沈清辞缓缓放落药碗,碗底轻叩桌面。她抬首,面上无波无澜,唯有一双眼,在渐浓夜色里,幽深如不见底的寒渊。

“臣妾,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