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我盯着地上那团血晶,它转得很慢,却像根细针在挑我神经。

苏清欢的银针尖儿泛着冷光,挑起一粒血晶时,指尖在抖——她向来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抖得像被风吹的芦苇。

这不是凡血。她把血晶塞进玄冰玉匣,匣盖合上时咔嗒一声,是界隙之尘。

我翻到半本《九域星鉴》,里面说,第九界崩毁时,命星碎片坠入凡胎,会持续接收界外讯号。她抬头看我,眼底烧着学医人特有的灼光,九娘的命格,从落地那刻就在共鸣。

我脊梁骨嗡地一麻。

三年前在镇志里翻到的残卷突然浮上来——九界崩时,命星坠凡,承劫者生,断情者亡。

原来那些说她克夫的谣言,全是天道设的局。

每次婚约红烛燃起,微弱的界门共振就会抽走阳寿旺盛者的生气,像拿吸管偷喝井水,偏要把脏水泼到井身上。

昭哥...

顾九娘的呓语像片羽毛,轻轻扫过我后颈。

她蜷缩在草席上,睫毛颤得厉害,冷汗把月白嫁衣浸成深灰。

我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黏腻的汗,正要输道气安抚,神识刚探进共命阵就被拽进一片混沌——

那是片焦黑的大陆,没有山,没有河,只有九株枯死的巨树,树皮裂得像晒干的龟壳。

最中间那株树桩上,一根半透明的幼枝正在抽芽,枝桠间缠着无数金线,线的另一头全扎在我心口。

我猛地抽回神识,额角渗出冷汗。

原来她不是灾星,是第九界命根树最后一缕残魂,被天道封在凡胎里当补丁,用来堵轮回裂隙。

那些说她克夫的唾沫星子,全是天道怕她觉醒,故意撒的谎。

醒不过来?苏清欢的药炉咕嘟响,她往里面丢了块血晶,药汁瞬间变成靛蓝色,我用千年冰蚕做引,血晶当核心,炼凝命丹稳定她命格。她抄起药铲搅了两下,突然转头瞪我,你要是再让她多承一丝反噬,我现在就砸了这阵。

我喉咙发紧。

共命阵本是我拿命换命的法子,谁能想到她的命格比我还金贵。若不解开第九界之谜,新天道不过是旧轮回的复刻。我摸了摸她腕间的银铃铛,铃铛声轻得像叹息,九娘受的苦,不能白受。

苏清欢的手顿了顿。

她突然从袖里掏出个青玉瓶,瓶口塞着血玉塞子,逆脉归元术。她把瓶子塞进我掌心,凉得我打了个哆嗦,能短暂切断天道感知,但只能用一次,折三年寿元。

我要推回去,她却后退半步,白大褂角扫过药炉:别搞错了。她低头拨弄药铲,声音闷在蒸汽里,我不是为你。

她值得活。

远处突然传来刀鸣。

那声音像根绷断的琴弦,划破了夜色。

我冲到院门口,看见林雁秋的身影在镇外老巷里翻飞,她的绣春刀挑开西漠僧人额头的渡厄金印,金粉簌簌落下,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腐肉。

陈昭教过我!她大喝一声,脚尖点地跃上屋顶,火药威力不在量,在共振点!

我这才注意到老巷墙角的青石板——那是我当年打渔时,和她一起埋下的水雷。

林雁秋反手甩出火折子,五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冲击波撞在石壁上反弹,像无形的重锤砸在僧人身上。

青水镇的人命,不卖!她踩着最后一个僧人的头颅,刀背重重磕在对方喉结上,滚回去告诉你们佛主,这滩水,浑不了。

我攥紧青玉瓶。

苏清欢的逆脉归元术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顾九娘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探手摸她额头,烫得惊人。

共命阵的纹路在地面泛起红光,反噬之力顺着我的经脉往上涌,可到了她腕间就散成雾气——她的命格像块海绵,正吸着我和天道的怨气。

就赌这一次。我咬破指尖,在阵眼画下新的符纹。

逆脉归元术的寒气顺着血管窜遍全身,天道那道压在我识海的枷锁咔地裂了道缝。

我引着九娘命格与第九界的共鸣,反向抽了丝界外本源——灰金色的气流从她眉心升起,像根细绳子,轻轻勾住我体内的反噬。

无名花突然啪地绽开第五瓣。

花心的血字在蠕动,最后凝成新的两个字:情断?

我笑了。

天道总说断情才能成道,可它哪里知道,这三年我陪九娘晒鱼干、补渔网、听她在月下说树在哭的那些夜晚,才是最锋利的剑。

顾九娘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低头看她,她不知何时醒了,瞳孔里浮着淡青色的树纹,像片被风吹皱的湖面。

树说......她抬手摸我的脸,指尖凉得像雪,第七日黎明,门会开。

但开门的人,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来。

话音未落,她的眼睫又颤了两下,彻底昏过去。

我接住她往下坠的手,银铃铛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响。

院外林雁秋的脚步声渐近,苏清欢的药炉还在咕嘟响,而那团血晶仍在转,转得比刚才快了些,像在数着什么。

第七日黎明。

我望着窗外渐白的天光,把九娘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她的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混着我剧烈的心跳,像面小鼓,在敲着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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