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外，月色如霜，洒在宫墙之上，映出一片清冷。殿内，熏香袅袅，却难掩那若有若无的沉闷气息。
“娘娘，这是陛下身边的高公公送来的安胎药，还特地吩咐奴婢叫娘娘趁热喝呢。”一丫鬟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站在殿下轻声说道。
软榻之上，是楚念月身着华服，倚着靠枕，正闭目养神。
闻言，她缓缓睁开双眸，绽开一抹笑，“喜儿，把药端过来吧。陛下他忙于政事，这些日子鲜少来看我，难得他送药来，我可不能负了他的心意。”
喜儿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递到楚念月面前，“还是娘娘体谅陛下。前些日子娘娘身子那般难受，也未曾找过陛下，若是换了别的妃嫔，还不得把陛下折腾一番。陛下呀，准是发现了娘娘的好。”
“你呀，就会贫嘴。”楚念月轻嗔一声，哪怕喝着药，心情也愉悦得很。
喜儿站在一旁，心中满是心疼。
她自入宫起便跟着娘娘，娘娘本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却被这沉闷的皇宫磨平了棱角。
娘娘贵为皇后，可陛下甚少前来，每次来却都是酩酊大醉的模样，明明面前是娘娘，嘴里却喊着“思雪……”，娘娘却只能苦涩一笑。
娘娘再不敢期盼什么，只要陛下能来，娘娘便心满意足了。
她的娘娘这般好的人，到底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喜儿心中暗自叹气。
忽然，楚念月发出一声呜咽，喜儿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楚念月双手捂着肚子，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嘴里呢喃不停，“疼……孩子……”
喜儿感觉楚念月的裙摆有些濡湿，仔细一看，本是红色的衣摆，此刻颜色愈发深沉。
喜儿心中一紧，抱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楚念月，不顾双手的血渍。
“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喜儿声嘶力竭地喊道。
楚念月面色痛苦，她的手紧紧握上喜儿的手，声音微弱却充满祈求，“救他，救我的孩子！”
“没事的，娘娘和小殿下都会没事的！”喜儿回握她的手，眼角渗出泪花，这么多血，恐怕……
御医匆匆赶到，喜儿被勒令在房门外等待。
她双手染着血，衣服上也沾染了许多血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终于看见陛下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陛下，情况有些复杂。娘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娘娘此次流产伤了根本，以后怕是再不能生育了。”一个御医在慕清翊面前报告情况。
“再无其他办法了？”慕清翊面色阴沉。
“若是硬要保住孩子，也不是不可，只是恐怕娘娘命不久矣。最好的结果也是娘娘从此缠绵病榻。”御医斟酌片刻后，对着慕清翊说道。
喜儿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跪倒在慕清翊的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砖上，“陛下！求求您了！救救小殿下吧，娘娘不能失去小殿下啊！”
喜儿痛哭，额头被青砖硌伤，鲜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
她也不想娘娘香消玉殒，可是娘娘更想保住小殿下，只要是娘娘想要的，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帮娘娘得到。
楚念月感觉腹部疼痛得令人神志不清，可偏偏意识却无比清醒。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这个怀胎八月的孩子。
“陛下……保住我们的孩子好吗？救救他，臣妾哪怕是死也甘愿，求您救救他吧……”
她强打起精神，用尽全身力气朝门外喊去，只期盼慕清翊能够听从。
“这……”御医看了眼门，又看了眼慕清翊，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儿，孩子还会有的。”
慕清翊缓缓走近门口，声音难得温柔，可楚念月全然听不进去，她已经知道慕清翊的决定，怒气涌上心头，她嘶声朝门外喊道：“慕清翊！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
闻言，慕清翊的身形一滞，“保皇后，孩子......”他顿了一下，合上双眼，“不用留。”
“是。”御医领命而去。
感受到孩子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楚念月绝望地闭上眼，泪静静地流下来，任由御医丫鬟如何动作，她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念月惊醒过来，已经满脸泪水，意识到只是在做梦，她心有余悸地将脸迈进膝盖处，缩成一团。
晨光熹微，楚念月刚刚洗漱完毕出门，就在走廊上遇见端着药碗准备去往李立羽房间的暗五。
“这药是送至李将军处的吗？”楚念月问道。
“是的。”暗五微微低头，透露出淡淡的恭敬之感。
“那我帮你送去吧。”楚念月觉得自从他们从崖下回来，伍副将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暗五把药递给楚念月，然后便转身离去。
楚念月端着药碗，向李立羽的房间走去。
李立羽一而再再而三救了她，还为此受了伤，若是不闻不问，她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逐渐靠近房门，隐约听到房间内有交谈声传来。
楚念月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再往前走。若是机密要务，自己贸然闯入，恐怕不妥。她站在原地，游移不定。
“月儿”“保护”“跟踪”几个破碎的词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楚念月的脑海里。
她顷刻间下了决心，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向房门靠近了几步，房间内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属下已派人去查那些人的身份了。”是暗一的声音。
“好，继续保护月儿。”这是李立羽的声音。
“是，主子。”
“哐啷！”楚念月眼眸收缩，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乌黑的药汁溅湿她的鞋面。
以前的那些疑惑一下子都被解开，自己给他找了无数的借口和理由，就是愿意相信那万分之一他不是太子的可能性，可到头来，她还是信错了。
“月儿？！”慕清翊出现在门口，他看见碎裂的碗，生怕楚念月受了伤，忙想上前察看她的手，“没事吧？伤到了吗？”
楚念月却只觉得讽刺，她噙着冷笑，退后一步躲开他的关心，“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