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后衙的灯笼在夜风中晃出昏黄光晕,楚逍推开赵四爷房门时,正见那老捕头翘着二郎腿啃酱鸭腿,油光在虬结的掌纹里发亮。
赵头儿。楚逍将药油纸包轻轻搁在案上,纸包遇血凝固的边缘泛着暗红,像朵蔫了的石榴花。
赵四爷擦了擦手,竹筷咔地敲在纸包上:刘仵作那老古董都夸你精,我倒要瞧瞧——他剥开最外层油纸,银针、指甲纤维、寒水石结晶依次显露,最后抽出叠染着墨香的验尸记录。
烛光突然暗了暗。
赵四爷的手指在活埋致死寒泉延缓腐坏等字迹上顿住,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好个李承泽,仗着他爹是吏部尚书,连新娘活埋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他猛地抬头,眼角皱纹挤成刀刻的沟壑,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查,等于把刑部的脸按在泥里搓?
李尚书上个月刚升了一品,连东厂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楚逍倚着门框,拇指摩挲着腰间捕快腰牌:赵头儿是怕我捅破天?
怕?
老子当捕快三十年,怕过谁?赵四爷抓起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怕的是你这小崽子太愣。
前儿个西城县尉查盐税案,才查到李家商号,第二天就坠马断了腿——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今晚回来时,没觉出乱葬岗有尾巴?
楚逍瞳孔微缩。
他想起山包后那截金线飞鱼纹袖口,喉咙滚了滚:东厂的人?
东厂、刑部、李家...早搅成一锅烂泥了。赵四爷将验尸记录塞进檀木匣,明儿早衙我替你呈给府尹,但往后——他盯着楚逍腰间的药囊,多带点伤药。
楚逍离开后衙时,月已爬过屋檐。
他摸了摸发烫的眉心,精神力消耗过度的钝痛像小锤子在颅骨里敲。
穿过夹道时,墙角的夜来香被风揉碎,甜腻的香气裹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是白天验尸时沾在指缝的,他低头轻笑,前世当刑警时总嫌尸臭,如今倒成了最亲切的勋章。
回到住处,他踢开脚边的破瓦罐(那是今早和小捕快赌钱赢的彩头),烛火噗地窜高,映得床头《大乾捕快心法》泛黄的书脊发亮。
他脱了外袍,露出腰间缠着的绷带——是三日前追贼时被刀划的,苏晚晴给换的药,还留着淡淡的艾草香。
该恢复精神力了。楚逍闭目,指尖按在眉心。
推演模拟器的蓝光在视网膜上流转,精神力条唰地降了20点。
幻境骤现。
他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体内真气如游鱼,沿着《捕快心法》第三层的经脉图缓缓游走。
先前总卡在气海穴的淤塞处,此刻竟如有形的手在推拿,真气轰地冲破阻碍,顺着任督二脉往四肢百骸钻。
他能清晰感觉到每寸肌肉在发烫,连指尖的旧伤都在痒——是真气在修复。
咚!
幻境突然破碎。
楚逍猛地睁眼,额角汗湿了鬓发。
他抬手运气,掌心竟腾起淡青色气劲,在烛火下像团将熄未熄的鬼火。
突破了?他又惊又喜,指节捏得咔咔响。
前世当法医时总羡慕刑警能冲在一线,如今有了这心法,再遇凶徒...他低头看向床底的乌鞘刀,刀鞘上的铜环闪着冷光。
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谁?楚逍抄起枕头下的短刀,贴墙走到门边。
是...老刘。门外传来刘仵作的咳嗽声,带着几分不自在,我带了点东西。
楚逍开门,见老仵作怀里抱着个褪色的牛皮卷宗,布鞋尖蹭着青石板:白天在乱葬岗,我瞧你验尸那手法...比我当年跟太医院周老学的还利索。他将卷宗塞进楚逍手里,这是十年前刑部存档的寒泉藏尸案,作案手法和你说的活埋新娘有几分像。
楚逍翻开卷宗,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棺底毒针的草图,和模拟器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抬头时,正撞见刘仵作慌忙别开的眼:我就是...觉得这案子不该这么冤。老人搓了搓布满尸斑的手,但我可没站队啊!
明儿早衙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当没送过这东西。
谢了。楚逍拍了拍他肩膀,老仵作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转身时撞翻了门口的尿盆,骂骂咧咧地跑远了。
夜风卷着卷宗页角哗啦啦响。
楚逍刚要细看,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他猛地抬头,只见屋檐上立着个黑衣人,月光照在对方腰间——是东厂的绣春刀。
追!楚逍抓起短刀冲出门,可等他跑到院外,除了满地被踩碎的夜来香,什么都没留下。
回到房里,烛火已燃到灯芯。
楚逍盯着案头的卷宗,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他闭目启动推演模拟器,精神力条再次下降10点。
画面里,他走在青石板路上,街角突然窜出几个持刀的泼皮。
为首的疤脸男狞笑着挥刀,刀刃寒光映着他惊恐的眼——下一秒,他倒在血泊里,短刀掉在脚边,染血的捕快腰牌滚进阴沟。
楚逍猛地睁眼,后背全湿了。
他摸出怀里半枚玉珏(那是苏晚晴前天塞给他的,说是祖传的避邪物),指腹摩挲着玉上的纹路。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门缝里滑进张纸条。
楚逍捡起,上面用朱砂写着:明夜子时,城西破庙,有你要的答案。字迹歪歪扭扭,像故意模仿孩童笔迹。
他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
月光透过窗纸,在纸条上投下树影,像极了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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