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大牢的霉味裹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楚逍的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水痕,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他站在囚笼前,指尖敲了敲生锈的铁栏,笼中那名血月教徒正蜷在草堆里,左脸肿得像发面馒头——这是周班头连夜审出来的“成果”。
“醒了?”楚逍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芝麻糖的甜香混着药味散开,“尝尝?顺天府后巷的刘记糖人,我特意绕路买的。”
那教徒的喉结动了动,青灰脸上的血纹随着呼吸起伏。
昨夜被擒时他还在笑,此刻却盯着糖纸发怔——楚逍记得,这种血纹是血月教“血蚀丹”的后遗症,中丹者味觉全失,偏生对甜最敏感。
“你该知道,我要的不是外围消息。”楚逍将糖块抛进笼里,金属撞击声惊得对方缩了下肩膀,“昨夜你说‘真正的麻烦才开始’,麻烦在哪儿?”
教徒突然抓起糖块塞进嘴里,腮帮鼓得像仓鼠,含糊不清道:“你以为翻了苏文远的案子就能……”
“停。”楚逍抬手打断,指节叩了叩腰间的酒葫芦,“换个说法。你们在宫里安了多少钉子?”
教徒的瞳孔猛地收缩,嘴角的糖渣混着血沫往下淌:“你……你怎么知道?”
楚逍没接话,只是摸出火折子晃了晃。
火光映得对方眼底发颤——他前世当刑警时学过,审讯时突然的强光会让人本能暴露弱点。
果然,教徒喉结滚动两下,哑声道:“我们只是外围,真正的核心……在宫里。”
“具体位置?”
“不知道!”教徒突然嘶吼,血纹在脸上扭曲成狰狞的网,“只听说月满时要祭天,祭品是……”
“够了。”楚逍起身拍了拍裤腿,朝暗处招了招手。
周班头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提着铁链,脸上还带着昨夜守夜的青黑:“楚兄弟,要加刑?”
“不用。”楚逍望着教徒发抖的膝盖,心里却翻涌着惊涛——血月教渗透到宫闱,比他之前查到的“勾结地方官”严重百倍。
他摸了摸腰间的干花,苏晚晴今早塞给他时说“爹的案子翻了,接下来该你小心”,此刻那花瓣似乎在提醒他:局要布得更密。
“严加看管,每两个时辰换班。”楚逍转身往外走,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他要是死了,我拿你们是问。”
周班头应了声,铁链哗啦作响。
楚逍走到牢门口,忽又停住:“对了,给他换床干净草席。”
“啊?”周班头瞪圆了眼。
“血蚀丹发作时怕潮,”楚逍头也不回,“活口比死的有用。”
出了大牢,日头已爬过屋檐。
楚逍摸出酒葫芦灌了口,辛辣的烧刀子冲得眼眶发酸——他需要让自己显得“不稳”些。
酉时三刻,醉仙楼二楼雅间。
楚逍把酒碗重重磕在桌上,酒液溅湿了前襟:“什么他娘的公理王法!老子替苏文远翻案,倒成了官场眼中钉!”他扯松领口,故意让半块令牌露出来——那是顺天府捕快腰牌,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隔壁桌的茶客窃窃私语,小二擦桌子的手顿了顿。
楚逍扫过墙角缩着的身影——是赵四爷派来的暗桩,正假装打盹。
他又灌了口酒,舌头打着卷:“再这么下去,老子不如投了血月教!听说他们……”
“客官慎言!”小二猛地凑过来,脸上堆着笑,眼角却绷得死紧,“这楼里三教九流的,万一传出去……”
“怕什么?”楚逍拍开第二坛酒,酒气混着他故意放大的声音漫开,“老子手里有血月教的密信,能扳倒整个教!可朝堂容不下我,倒不如拿这密信换个前程……”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楚逍垂在桌下的手攥紧——鱼上钩了。
子时,楚逍站在城东破道观前。
月光透过残垣照在青石板上,荒草在脚边沙沙作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刀鞘上缠着苏晚晴送的药棉,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楚捕快好兴致。”
阴恻恻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楚逍抬步走进去,烛火骤然亮起,照见供桌后站着个穿紫袍的男子,腰间挂着血色弯月令牌,比昨夜刺客的更精致三分。
“血月左使?”楚逍挑眉,“久仰。”
“能让苏文远的案子翻过来,确实有点本事。”紫袍人抚了抚袖口金线,“听说你手里有密信?”
“先谈条件。”楚逍往供桌上一靠,“我要进你们核心,要见能做决定的人。”
紫袍人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瓷碗:“你倒是贪心。不过……”他突然探身,指尖点在楚逍心口,“你可知,贪心的人,在血月教活不过三夜?”
楚逍没动,甚至扯出个痞笑:“所以才要你们保我。”
殿外突然传来乌鸦叫。
紫袍人瞳孔一缩,刚要后退,殿门“轰”地被撞开!
赵四爷举着朴刀冲进来,周班头带着八个捕快举着火把,火光映得道观里亮如白昼。
“拿下!”赵四爷吼道。
紫袍人瞬间变了脸色,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楚逍早有准备,矮身躲过一剑,反手扣住对方手腕。
软剑当啷落地,周班头扑上来用铁链锁住紫袍人脚踝。
“你们敢!”紫袍人嘶声尖叫,“二皇子……”
“掌嘴!”楚逍低喝。
周班头的巴掌还没落下,紫袍人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渗出黑血——他服了毒。
“快灌解药!”楚逍扑过去,却见对方瞳孔已经涣散。
他摸向紫袍人怀中,摸出个油皮信封,拆开的瞬间,心口猛地一沉。
月光透过残窗照在信纸上,最后一行墨迹未干:“月满之日,按计划行事——昱。”
楚逍认得这字迹,是二皇子的私印笔锋。
他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耳边还响着紫袍人临死前的冷笑:“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
殿外传来脚步声,赵四爷凑过来:“楚兄弟,这是……”
“收队。”楚逍将信纸塞进怀里,抬头望着天上的弯月——离月满,还有七日。
夜风卷着荒草掠过残垣,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楚逍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里面的酒已经凉了。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忽然想起苏晚晴说过,终南山的药农总说“月满时露水最毒”。
而他手里这封密信,比最毒的露水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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