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皇陵外围的密林,卷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呜咽。
楚逍的身影在月下疾驰,身后,十几名锦衣卫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刀光交错,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眼的火星,照亮了他脸上决绝的神情。
“楚逍!你已是叛国钦犯,速速束手就擒!”为首的锦衣卫百户厉声喝道,声音里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刻意。
楚逍不答,只是猛地回身,长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逼退两人。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另一侧的刀锋已然袭来。
他仿佛力竭,躲闪不及,“噗嗤”一声,冰冷的刀刃深深嵌入他的左肩。
剧痛传来,楚逍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衣衫。
他借着这一刀的冲击力,身体向后踉跄,脚下恰好是一处陡峭的断崖。
他
“百户!人掉下去了!”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锦衣卫的呼喝声在崖顶渐渐远去。
而在崖底的阴影中,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现身,他们检查了一下楚逍的“尸体”,其中一人低声道:“还有气,是条大鱼。带回去,教主必有重赏。”
地宫之内,长明灯的火焰幽幽跳动,将石壁上狰狞的浮雕照得活了过来。
楚逍被扔在冰冷的石板上,剧烈的颠簸让他从昏迷中苏醒,他猛地咳出一口瘀血,血色暗沉,带着一股不祥的腥气。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走近,他便是血月教的影使。
他蹲下身,两根干枯的手指搭在楚逍的脉搏上,一股阴冷的内力探入其体内。
片刻后,影使沙哑地开口:“脉象紊乱,气血两亏,肩胛骨险些被劈碎,确实是重伤。”
楚逍虚弱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声音嘶哑:“锦衣卫……天罗地网……我走投无路了。我愿献出六扇门至高绝学‘神捕心法’全篇……只求活命。”
影使那藏在兜帽下的目光闪烁不定。
神捕心法?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但他生性多疑,冷笑道:“一个将死之人,拿什么来证明你的价值?”
“心法……在我脑子里……”楚逍又咳出一口血,气息奄奄,“你们若不信……可以……先给我疗伤……我写出第一卷给你们验证……”
“不必了。”影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你的伤好之前,就先待在这里吧。”他挥了挥手,两名同样装束的影侍上前,将楚逍架起,拖入一间更为幽暗的偏殿石室,用沉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
石门“轰隆”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影使对着门边的阴影低语:“看死他,他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黑暗中,楚逍的呼吸逐渐平稳,那看似涣散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缓缓闭上双眼,意识沉入一片混沌。
【模拟推演,启动。】
【第一次模拟:探知地宫第三重门的开启条件。】
脑海中,画面飞速流转。
他看到两名守卫走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门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铜雀。
其中一名守卫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入铜雀张开的口中。
瞬间,门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机关似乎松动了。
【模拟结束。条件:守卫之血。】
楚逍心下了然,继续第二次推演。
【第二次模拟:探查影使寝殿的布局及暗道。】
画面切换,他“看”到了一间更为奢华的石室,影使正盘膝坐在床榻上。
楚逍的视角不断变换,最终定格在床榻之下。
那里,一块不起眼的石板下,竟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活口通风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视角顺着通风道一路前行,最终,从一处石壁缝隙中,窥见了一座宏伟的地下祭坛。
【模拟结束。发现隐藏通风道,直通祭坛密室。】
【第三次模拟:若今夜强行突围,最优逃生路线为何?】
画面中,楚逍挣断铁链,冲出石室。
然而,无论他选择哪条路,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身中剧毒,倒地身亡。
地宫内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毒瘴。
唯有一次模拟,他冲入了一处饲养毒虫的洞窟,故意引爆了其中的“尸蛊”,尸蛊反噬,与守卫的“血蜕术”功法产生冲突,引发了大范围的混乱,他才趁机逃出生天。
【模拟结束。
唯一生路:引爆尸蛊,制造混乱。
但此法风险极大,九死一生。】
楚逍猛然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
他悄无声息地抬起手,从那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深处,捻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香囊。
这是临行前,苏晚晴亲手交给他的“避毒香囊”,以百种奇药制成,含于舌下,可避天下奇毒。
他毫不犹豫地将香囊含住,一股清凉的药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皇陵外的密林深处,一道倩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血月教取水的山泉。
苏晚晴确认四周无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无色无味的药粉尽数倒入泉眼之中。
这药粉名为“乱神散”,对常人无害,但对修炼了“血蜕术”这种邪功的人,却能引发其气血逆行,产生短暂而强烈的幻觉。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隐入黑暗,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低语:“楚逍,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负责给楚逍送饭的影侍提着食盒,照例巡视。
当他走过偏殿外的长廊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身影——那人竟是楚逍,正慢悠悠地从坚硬的石墙中“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你……你怎么出来的!”影侍大骇,修炼血蜕术让他本就心神不稳,此刻在乱神散的作用下,幻觉被无限放大。
他以为撞见了鬼魅,惊骇之下,想也不想便拔刀劈去!
“铛!”
他身旁的同伴下意识地举刀格挡,怒喝道:“你疯了!砍我做什么!”
“他……他不是从墙里出来了吗?”那影侍指着空无一物的墙壁,眼神惊恐。
内乱,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幻觉中爆发了。
守卫的阵脚瞬间大乱,呼喝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室内,楚逍双臂肌肉猛然贲张,“咔嚓”一声,那看似坚固的铁链竟被他生生用巧劲撬开!
他一刻也不停留,身形如电,循着模拟中那条通风道的方向,闪入一处阴影。
借着混乱的掩护,他成功潜入了影使寝殿,掀开床榻下的石板,钻进了那条阴冷潮湿的通风道。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丝光亮。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头一凛。
这竟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祭坛密室!
墙壁上刻满了扭曲的文字,正是那失传已久的《血月典》残卷。
祭坛中央,一座石案上,整齐地摆放着七枚古朴的玉符,其排列方位,赫然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
时间紧迫。
楚逍迅速从怀中掏出备好的油纸,覆在石壁上,又取出一根磨尖的银针,飞快地将《血月典》的文字拓印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构造精巧的铜管——这是神机营的小七特制的“声引铜管”,能将远处的微弱声音清晰地录入其中空的竹筒内。
恰在此时,通风道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
“……七日之内,务必让伪帝亲临皇陵祭天,届时以他为引,真龙魂归,乾坤方可倒转……”是影使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则更为苍老阴鸷:“东厂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王千户的锦衣卫不足为惧。”
楚逍将声引铜管对准声音来源,将这段骇人听闻的密谈完整地录入竹筒。
伪帝?
真龙魂归?
这帮人图谋的,竟是改朝换代!
正当他准备悄然撤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祭坛而来!
与此同时,皇陵主陵之外,王千户率领数百名锦衣卫精锐,战旗猎猎,气势汹汹地压向陵区入口。
然而,他刚下令准备佯攻,就见远处三座作为疑冢的假陵方向,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震天!
“报!千户大人,是东厂的人!他们在假陵那边放火,说我们锦衣卫意图不轨,要拿下我们!”
王千户脸色一变,猛然醒悟:“中计了!这是调虎离山!他们要将我们死死拖在这里!”他急忙下令:“留下一半人马与东厂周旋!亲卫队,随我绕道后山,强攻主陵!”
然而,当他们冲到后山小径时,却发现所有能够通行的路径,都已被巨石和滚木彻底封死。
王千户望着主陵上空若有若无的黑色狼烟,狠狠一拳砸在山壁上,低声骂道:“楚逍,你个混蛋,最好给老子还活着!”
祭坛密室内,楚逍退路已断。
他刚从通风道中退回,就被影使带着一众高手堵在了中央。
影使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盯着楚逍,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冷笑:“楚逍,你的确有几分本事。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精通易容之术吗?你千算万算,却忘了一点——真正的楚逍,左耳之后,有一粒天生的朱砂小痣。”
他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等待着楚逍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然而,楚逍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讥讽。
他缓缓抬起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在自己左耳后一抹,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露出的皮肤之下,一粒鲜红的朱砂小痣,赫然在目。
“所以……”楚逍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我才是真的。”
影使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楚逍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刀身在烛火下映出一片清冷的寒光,他看着惊骇的影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复制了我的脸,伪造了我的伤,甚至算计了我的同伴,却唯独复制不了,我在这方死局之中,推演了整整七次的破局之道。”
话音未落,影使脸上的惊骇突然化为一抹癫狂的狞笑。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雾,那血雾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精准地射向祭坛中央的七枚玉符!
“哈哈哈哈!真的又如何!今日,你们都将成为新朝的祭品!”
只听“轰隆”七声巨响,祭坛四周那七具尘封已久的巨大棺椁,棺盖同时炸裂!
七道被黑气缠绕的恐怖身影冲天而起,不似活人,更胜恶鬼,他们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声震地宫:
“祭品已齐,血月临世!”
在这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之下,楚逍握在手中的那个录音竹筒,因肌肉的瞬间绷紧而悄然滑落。
竹筒摔在坚硬的石板上,“啪”的一声裂开,从裂缝中,一片被血浸透的明黄色布料残角,悄然滑出——那上面,用金线绣出的半个“太”字,在鬼火的映照下,显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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