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杀意、担忧,种种情绪在陈洛胸腔内激烈冲撞,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压抑。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在死寂的牢房里异常清晰。
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加速死亡。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撕开这囚笼,才能复仇,才能找到影子。
他重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杂念排除,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微弱如丝的吞噬能量,缓慢地修补着肋骨的裂痕和腰背的创伤。
时间在伤痛与修复的拉锯中流逝。
第七隔离单元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碎岩者”的哀嚎已经彻底变成了微弱的呻吟,蜷缩在角落。
“钢爪”龟缩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神躲闪,连翻身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那个“煞星”的注意。
阴影中的家伙依旧毫无声息。
只有“电鳗”光头,蜷缩在最初的角落,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那双怨毒的眼睛在昏暗中无声地窥视着陈洛的一举一动。
放风的铃声再次刺耳地响起。
这一次,当陈洛站起身时,牢房内的囚犯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让开了通往门口的道路,动作带着难以掩饰的畏惧。
陈洛面无表情地走过,走向那个被能量网格笼罩的巨大金属天井。
放风区依旧是那副沉闷压抑的景象。惨白的模拟天光下,囚犯们如同失去灵魂的傀儡,麻木地踱步,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和高处的哨塔。
陈洛的出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窃窃私语声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恐惧、忌惮、好奇,以及更深沉的恶意。
陈洛靠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冰冷金属墙壁上,闭目养神,实则精神力高度集中,捕捉着空气中弥漫的每一个信息碎片。
“听说了吗?‘铁拳’昨晚在B区黑市用三支营养膏换了一小块止痛药…”
“呸,黑市那帮吸血鬼,上次老子想换包烟,差点被他们扒层皮。”
“角斗场…下注…听说‘撕裂者’对上新来的那个会喷火的…”
“这不是在找死,‘撕裂者’的爪子连合金板都能撕开,那喷火的也就三板斧…”
“赢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得把败者‘献’上去,要么给‘医生’那边当耗材,要么被‘矿坑’那帮疯子带走,听说被带去‘矿坑’的,没一个能回来…”
“小声点!被‘鬣狗’的人听到你议论‘矿坑’…”
碎片化的信息在陈洛脑海中迅速拼接:
黑市,存在于监狱的阴暗角落,交易着违禁品(食物、药品、烟、情报等),由犯人中的特定势力掌控,盘剥极其严重。
角斗场则是更为残酷的舞台,囚犯通过血腥厮杀博取资源、减轻刑罚(对某些人而言)或赢得“特权”。
胜利者往往需要将败者“献祭”给监狱官方(“医生”代表的实验方)或某个被称为“矿坑”的神秘势力。
“矿坑”,一个比官方实验更神秘、更可怕的存在,被送去的人有去无回。
角斗场…狩猎场…
陈洛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这残酷的规则,对他而言,却是获取能量点、验证【能力剥夺】、并接触监狱核心秘密(无论是“医生”还是“矿坑”)的绝佳途径。
那些强大的变种人囚犯,在他眼中不再是威胁,而是…资源。
就在他消化着这些信息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靠近。
陈洛没有回头,但覆盖着金属光泽的皮肤下,肌肉瞬间绷紧。
【高级特工技巧Lv2】带来的危险直觉让他锁定了来者——并非带着杀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灰色囚服的中年男人停在了陈洛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
他身形消瘦,面容苍白,带着一副镜片很厚的黑框眼镜,在陈洛身上扫视,尤其是在他腰背的伤口、焦黑的左臂和右臂的黑空裂痕上停留了很久。
他的气质与周围粗野的囚犯格格不入,更像一个被错关进来的学者。
“新来的,‘碎骨者’?”中年男人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第七单元的事情,我听说了,干得…很有效率。”
陈洛缓缓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这人身上没有明显的变种特征,但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陈洛感到一丝本能的警惕。
“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记录员’。”中年男人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当然,这只是个代号,我负责…观察和记录一些有价值的数据。”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陈洛的伤口,“比如,某些在抑制力场下依然能造成可观破坏的‘现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洛脸上,仿佛在评估他的反应。“你的伤,看起来很麻烦,尤其是这里。”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陈洛右臂的焦黑裂痕。
“黑空的侵蚀,可不是普通的毒素。它会慢慢吃掉你,从肉体到灵魂。”
陈洛心中却是一凛,这人竟然能认出黑空侵蚀。
“记录员”似乎很满意陈洛眼中一闪而过的波动,继续说道:“普通的医疗手段对它无效,在‘立方’,痛苦和死亡是常态,但像你这样有价值的…标本,过早损耗未免可惜。”
他慢悠悠地从囚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灰色纸片。
“有人对你很感兴趣。”他将纸片递给陈洛。
“一个可以让你暂时摆脱痛苦,甚至…获得更强力量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成为‘志愿者’。”
“志愿者?”“医生”的实验?
陈洛心中冷笑,他想起“屠夫”的情报——神盾局在用囚犯和“蜈蚣计划”残骸进行秘密实验,这所谓的“机会”,恐怕就是成为实验台上待宰的羔羊。
“记录员”似乎看穿了陈洛的疑虑,继续说道:“风险当然存在,任何力量的获取,都伴随着代价,但比起在这里被伤痛折磨至死,或者哪天成为角斗场上被撕裂的碎片,又或者…被某些人惦记着你的‘特殊能力’…”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牢房的方向,“一个可控的、可能通向新生的选择,难道不值得考虑吗?”
他将纸片又往前递了半分。“时间、地点、初步条件,都在上面,考虑清楚,‘医生’的耐心…是有限的。”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汇入放风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陈洛看着手中的灰色纸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小字:
【阿尔法区,次级医疗站,清洁时间(晚9点),携带此凭证,志愿实验项目:新型能量中和血清(【表情】型)测试。报酬:单次实验期间免除抑制力场影响(安全屋),高能营养补给。】
新型能量中和血清?【表情】型?
陈洛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陷阱的味道。
所谓的“中和”,恐怕是针对他的吞噬能量、金属皮肤,甚至是那新的能力【能力剥夺】。
神盾局或者说是九头蛇,他们想要解析他,控制他,或者…把他当成制造新武器的原材料。
风险巨大,这几乎是羊入虎口。
然而…
免除抑制力场影响。
安全屋。
高能营养补给。
这几个词,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在“立方”这强大的压制下,能短暂恢复力量,意味着巨大的操作空间。
意味着他或许能更深入地探查监狱的秘密,更有效地恢复伤势,甚至…寻找逃生的契机。
而高能营养补给,对于急需能量修复身体和补充消耗的他来说,更是雪中送炭。
危险与机遇…
陈洛面无表情地将纸片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他需要了解这个“医生”,需要知道这“【表情】型血清”到底是什么东西,黑市…或许是个突破口。
放风结束,陈洛返回第七隔离单元。
当他走过“电鳗”光头的铺位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那道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的后背上,尤其是在他攥着纸团的右手上停留了片刻。
陈洛没有理会,径直回到自己的下铺。
他盘膝坐下,将揉成一团的纸片塞进囚服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
然后,他闭上眼睛,再次引导着微弱的吞噬能量修复伤势,同时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权衡着“医生”的邀请、角斗场的规则、黑市的线索…以及如何利用“电鳗”那毫不掩饰的敌意。
黑暗中,“电鳗”光头那双怨毒的眼睛,在陈洛塞入纸团的瞬间,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张纸片,也看到了“记录员”和新来的煞星接触。
一个计划,一个既能报复这个毁了他一切的“碎骨者”,又能为自己在“立方”这地狱里争取一线生机的恶毒计划,正在“电鳗”那颗被仇恨和痛苦扭曲的心中,迅速成形。
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将这张纸片变成致命毒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