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活祭公主 > 第十一章 圣徒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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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暮春

羊毛孤儿院的日子在汤姆收到那封神秘信件后,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汤姆依旧按时作息,成绩优异,但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慑感似乎减弱了。他不再刻意坐在那个象征性的位置,更多时候是独自待在房间,或者捧着一本借来的、与魔法毫无关系的普通书籍(比如《大英帝国史》或《基础几何》),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安静阅读。

他变得……更加“安静”了。不是之前的冰冷沉寂,而是一种带着心事重重、甚至有些忧郁的安静。他会长时间地望向窗外,眼神放空,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深深困扰。当科尔夫人或其他护工经过时,他会立刻垂下眼帘,显得拘谨而小心翼翼,偶尔还会在对方严厉的目光下瑟缩一下肩膀,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甚至开始“回避”那些曾经害怕他的孩子。当比利·斯塔布斯(虽然对门廊事件心有余悸,但看到汤姆似乎“失势”)带着几个跟班故意在走廊里撞了他一下,并发出嗤笑时,汤姆没有像以前那样用一个冰冷的眼神让对方僵住,而是踉跄了一步,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低着头快步走开,仿佛真的被欺负了,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看吧!我就说那封信把他吓傻了!”比利事后得意洋洋地对同伴们吹嘘,“什么怪事!肯定是有人搞的恶作剧!里德尔就是个纸老虎!”

科尔夫人也注意到了汤姆的变化。她把这归结于那封“来历不明的怪信”带来的精神压力,或者是青春期的某种情绪波动。她巴不得汤姆一直这样“安分守己”,省得给她添麻烦。对于他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和被“欺负”的迹象,她选择视而不见——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就行。

汤姆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因为收到“怪信”而心神不宁、甚至可能因此受到排挤的、敏感的孤儿形象。他刻意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将那份因信件带来的巨大不安和野心,深深埋藏在“脆弱”的表象之下。他在等待,耐心地、像一个最优秀的猎手一样,等待着那个信中提到会来拜访他的“教授”。他需要在那个人面前,展现出一个需要被拯救、被引导的、饱受麻瓜世界“欺凌”的、有天赋的可怜男孩形象。这层伪装,将是他踏入魔法世界、获取信任和资源的第一块基石。

他知道,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人,是那些所谓的“教授”,最喜欢“拯救”像他这样的“迷途羔羊”了。而他,汤姆·里德尔,将会是他们最“成功”也最意想不到的“作品“。

当阿不思·邓布利多穿着色彩鲜艳的紫红色长袍,留着飘逸的银白色长须和长发,出现在羊毛孤儿院时,他的形象无疑给沉闷的孤儿院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汤姆被叫到科尔夫人冰冷、堆满文件的办公室。他走进门时,显得极其紧张和不安。他穿着一件虽然干净但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裤脚也短了一截。他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飞快地、带着明显戒备和恐惧地瞥了一眼邓布利多那身奇装异服,然后立刻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

“午安,汤姆。”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蓝眼睛透过半月形的镜片锐利地观察着他,“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教授。”

汤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真实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不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害怕地咽了回去,眼神像受惊的小鹿般在邓布利多和科尔夫人之间游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细若蚊呐:“魔……魔法?教授?我……我不明白……”他完美地诠释了一个被突然出现的“怪人”和“怪词”吓到的、懵懂无知的孩子。

当邓布利多展示魔法(点燃衣柜)时,汤姆的反应是极度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向往,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不安取代。他小心翼翼地问:“这……这不会……伤害别人吧?先生?”语气充满了担忧和一种“害怕惹祸”的谨慎。

邓布利多提到他“特殊的能力”(比如和蛇对话、让东西移动),汤姆的表现是急切地、带着一丝委屈的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先生!那些事……它们自己就发生了!我控制不了!比利……比利他们都说我是怪物……”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圈微微发红,将一个因“异常能力”而饱受欺凌、孤立无助的孤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甚至会适时地吸一下鼻子,显得更加可怜。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邓布利多的问题,措辞谨慎,极力撇清自己与阿尔吉的“疯癫”和其他“意外”的关系,将一切都归咎于“巧合”或者“他们自己倒霉”。他努力表现出一种想要理解、渴望被接纳,但又充满深深不安和恐惧的复杂状态。

直到邓布利多离开,答应带他离开孤儿院去对角巷购买学习用品,汤姆脸上才露出一种混合着巨大解脱和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的喜悦。他紧紧抓着邓布利多给他的那袋金加隆,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送邓布利多到门口,依旧低着头,显得恭敬而怯懦。

只有当邓布利多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汤姆关上孤儿院的大门,转身的瞬间,那层脆弱不安的伪装才彻底消失。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燃烧着冰冷、锐利、如同淬火寒铁般的野心光芒。他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完美的弧度。

霍格沃茨,我来了。

洛特斯·怀特……

我们的故事,就要开始了呢。

真期待我们再次相见的那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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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的三楼病房区。

弥漫着消毒水、药品和疾病混合的独特气味。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沉重的忧虑。这里是重症患儿的病房,孩子们的哭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医护人员匆匆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黛西·怀特穿着她浆洗得笔挺、洁白无瑕的护士服,正俯身在一个小小的病床前。床上的男孩约莫五六岁,名叫提米,因严重的肺炎和并发症入院多日,此刻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费力,陷在昏迷与痛苦的呓语中。他的父母憔悴地守在床边,母亲红肿的眼睛里噙满了绝望的泪水。

“怀特护理长,氧气量……还是不够……”一名年轻的实习护士声音带着哭腔,看着监测仪器上令人揪心的数字。

黛西眉头紧锁,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快速地检查着男孩的状况,熟练地调整着氧气面罩的位置,同时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安抚着家属:“威尔逊先生,夫人,请相信我们,提米是个坚强的小战士。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她的声音像一股暖流,试图融化那几乎凝固的绝望。

洛特斯安静地坐在病房角落一张特意为她准备的小椅子上。她快四岁了,穿着一条干净的浅蓝色小裙子,怀里抱着那个象征着蓝莲花的丝绸小靠垫。黛西今天轮值,不放心女儿独自在家,加上洛特斯异常懂事从不吵闹,便被允许待在护士站旁的这个小角落。她像一株安静的小植物,默默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目光越过忙碌的母亲,落在病床上那个痛苦挣扎的小男孩身上。提米急促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每一声都拉扯着病房里紧绷的神经。那痛苦的气息如此浓烈,让洛特斯胸口的蓝莲印记传来一阵细微的、持续的悸动,并非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共鸣。她想起了尼罗河边濒死的奴隶,想起了大祭司手中骨钩的寒光,想起了自己被束缚在冰冷石台上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窒息感。

死亡的气息……如此接近。

她不喜欢这里。这里充满了痛苦和悲伤,让她灵魂深处属于奈瑰塔里的部分感到压抑和不适。她抱紧了怀里的蓝莲花靠垫,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着皱巴巴旧西装、头发凌乱、满身廉价酒气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双眼布满血丝,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的儿子!我儿子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他是提米的父亲威尔逊先生,之前因为酗酒和家庭暴力被警察带走问话,此刻显然是喝醉了又跑了回来。

“威尔逊先生!请您冷静!这里是病房!”一名男护工试图拦住他。

“滚开!你们这些骗子!庸医!”醉汉咆哮着,一把推开护工,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正在给提米做检查的黛西,“是你!是你没看好我儿子!他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猛地朝黛西扑了过去!

变故陡生!

“黛西!”

“怀特护理长小心!”

惊呼声四起。

黛西正全神贯注在提米身上,完全没料到身后的袭击!当她听到惊呼下意识回头时,那个魁梧醉汉带着浓重酒臭和暴戾气息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他挥舞的拳头带着风声,眼看就要砸在她的身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角落里的洛特斯,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不!不能伤害妈妈!那个给予她温暖、爱和新生的人!前世失去母妃的剧痛和今生对这份温暖的珍视,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在她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碰撞!

嗡——

一声比壁炉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的轻鸣,如同无形的涟漪,骤然从洛特斯身上扩散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清凉波动。一道极其柔和、却无比凝实的幽蓝色光晕,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间荡漾开!光晕的边缘带着清晰的、半透明的莲花瓣虚影!

这道光晕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后发先至,在醉汉的拳头距离黛西后背仅有寸许之遥时,轻柔却无比坚定地笼罩在了黛西的周身!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醉汉威尔逊感觉自己像是狠狠一拳打在了厚实、充满弹性的橡胶墙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手臂被震得发麻,拳头火辣辣地疼!他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安然无恙、甚至似乎都没察觉到身后袭击的黛西,又看看自己隐隐作痛的拳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惊恐:“什……什么东西?!”

黛西这才完全转过身,看到踉跄后退的醉汉和周围同事惊魂未定的脸,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危险。她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她似乎被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轻轻推开了?那感觉温暖而熟悉,带着一丝……莲花的清香?

“抓住他!”反应过来的男护工和闻讯赶来的保安立刻扑上去,将还在发懵的醉汉威尔逊牢牢制服,拖出了病房。

病房里一片混乱后的死寂。提米父母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抱在一起。医护人员惊魂未定,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病房,最终都带着一丝困惑和难以置信,落在了角落那个安静的小女孩身上。

洛特斯依旧抱着她的蓝莲花靠垫,坐在小椅子上。只是此刻,她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微微颤抖。刚才那股力量的爆发,似乎抽空了她小小的身体。那圈幽蓝色的光晕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黛西快步走到女儿身边,蹲下身,急切而担忧地检查着她:“洛特斯?宝贝?你没事吧?吓到了吗?”她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感受到女儿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洛特斯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汲取着熟悉的气息,疲惫地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小脸埋进母亲的颈窝,闭上了眼睛。胸口的蓝莲印记传来一阵阵强烈的悸动和微微的灼热感,像是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困惑、探究的目光。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母亲的安全。那股力量……它听从了她的呼唤,保护了她最重要的人。

守护……奈瑰塔里的意识在低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这就是你重生的意义之一吗?用这来自死亡深渊的力量,去守护生命的光?

混乱平息后,病房重新恢复了秩序,只是气氛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黛西安抚好提米的父母,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救治中。洛特斯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蓝莲花靠垫,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丝滑的布料。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本能。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股力量的涌动,感受到了它的回应。虽然还很弱小,虽然使用后会让她感到疲惫,但它真实存在,并且……愿意为她所用。

圣徒的微光或许微弱,但已足以刺破绝望的阴霾。在这充满病痛与悲伤的医院里,一次意外的危机,却让洛特斯·怀特真正触碰到了她灵魂深处那朵幽蓝莲花所蕴藏的力量本质——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