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里德尔庄园沉重的锻铁大门彻底隔绝在外。当洛特斯的双脚踩上庄园口那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砖时,空气瞬间变换。
那股昂贵龙血墨水与古老羊皮纸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更浓烈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冽的黑暗魔法气息,仿佛无数隐秘的符文在石壁深处无声嗡鸣。
厚重的深绿色天鹅绒窗帘严密地遮挡了所有自然光线,只有墙壁上镶嵌的魔法壁灯散发着幽绿的光晕,像是某世纪的古堡,又如同沉入深海的墓穴。
这光,将庄园入口大厅映照得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华丽舞台,而她,是唯一被聚光灯锁定的观众。
汤姆·里德尔就站在大厅中央那片幽绿光晕的中心。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墨绿色长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俊美得如同古典雕塑。他脸上带着洛特斯从未见过的、不那么完美但真实的温和笑容,眼神专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她是这幽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洛特斯,”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欣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似因坦诚而生的紧张。
“欢迎来到里德尔庄园。”他上前一步,动作流畅优雅,没有丝毫刻意。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洛特斯胸口的蓝莲印记骤然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心脏上。剧痛让她呼吸一窒,眼前瞬间发黑。
那幽绿的光晕在她扭曲的视野中仿佛变成了翻滚的毒液,汤姆完美的笑容下,似乎有无数扭曲的阴影在蠕动尖叫。
陷阱!深渊!快逃!蓝莲之力在她灵魂深处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啸。
然而,汤姆伸出的手并非带着侵略性。
他手中捧着那束精心准备的“水晶蓝莲”。
根茎缠绕在晶莹剔透的魔法水球中,花瓣呈现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妖异的蓝色,在幽绿光线下流转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就在洛特斯被剧痛攫住,本能地想要后退时,一股温暖而熟悉的魔力波动从那束仿制蓝莲中散发出来。
这波动…竟与她胸口的蓝莲印记本源如此相似。
它轻柔地包裹住她,带着一种安抚的、甚至是…“呼唤”的意味,与蓝莲印记那撕心裂肺的警告疯狂对冲。
认知瞬间混乱。
剧痛是真实的,冰冷黑暗的气息是真实的,但那束花散发的温暖魔力也是触手可及的。
理智在尖叫危险,但那份残存的爱意,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攫住了这虚假的暖意
——看啊,他手里拿着蓝莲,那花在为你散发力量。
也许…也许痛苦只是因为你太紧张了?
也许这黑暗的气息只是庄园古老的魔法沉淀?
“看,”汤姆的声音适时响起,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沉溺的磁性。他的指尖轻轻抚过一片仿制花瓣,那花瓣上的金属光泽随之流转,竟散发出虚假的、柔和的银色光芒。
“它在为你绽放…就像我为你重铸的,我的灵魂。”他的黑眸深深凝视着她,那份在镜前演练了无数次的“永恒不变的坚定”几乎凝成实质,带着沉重的、令人无法抗拒的承诺感。
“我说过,让你看到真实的我。
“那么,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洛特斯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被那束花吸引。那温暖的魔力波动如同温柔的潮水,不断冲击着蓝莲剧痛筑起的堤坝。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水球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色在清澈的液体中晕染开——那是汤姆的血滴,正在无声地准备着“血脉绑定”的仪式。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卑微、带着恐惧哭腔的尖细声音:
“尊…尊贵的怀特小姐!欢迎光临里德尔庄园!”
家养小精灵多比,瘦小的身体包裹在天鹅绒丝质地的礼服里,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不知是表演还是真实的恐惧),颤抖着双手捧着一支精心修剪、带着清晨露珠的纯白玫瑰。它几乎是匍匐着,将玫瑰高高举过头顶,献给洛特斯。
“多比…为主人…为尊贵的怀特小姐献上…献上庄园清晨最纯洁的花朵!”它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扭曲的、表演式的“感激”。
汤姆的视线从洛特斯脸上移开,转向多比。他脸上的温和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距离感的“宽和”,如同施舍恩典的神祇。
“很好,多比。”汤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你的心意,怀特小姐收到了。下去吧,记住保持庄园的‘宁静’。”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清晰,带着冰冷的警告。
多比如蒙大赦,砰地一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支白玫瑰在洛特斯面前散发着清冷的香气。
洛特斯下意识地接过了白玫瑰。冰凉的花茎触感让她指尖一缩。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沉闷的钝痛从蓝莲印记深处传来,取代了之前的灼烧锐痛。
这痛感并不尖锐,却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口,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和怨怼。
她目光扫过大厅四周——墙壁上攀爬着生机勃勃的白色蔷薇藤蔓,在幽绿光线下盛放,美得如同幻境。
“多比…是个特别的小精灵,”汤姆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回,他重新看向她,眼神恢复了那种专注的“坚定”,仿佛刚才对多比的冷漠只是错觉。“它的…热情,有时会显得笨拙。但忠诚值得…宽容。”他巧妙地使用了“宽容”而非“善良”。
洛特斯看着手中的白玫瑰,又看看汤姆手中那束流转着虚假银光的仿制蓝莲。幽绿的光影在他完美的侧脸上跳跃。胸口的蓝莲钝痛持续不断,如同亡灵无声的恸哭。
而那束仿制蓝莲散发的温暖魔力,却如同诱人沉沦的迷药,不断麻痹着她的神经。
空气里,龙血墨水、羊皮纸、黑暗魔法的冷冽气息与白玫瑰的清香、仿制蓝莲的虚假暖意交织缠绕,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她站在网中央,站在汤姆·里德尔精心打造的完美舞台上。
理智在蓝莲的哀鸣中挣扎,而那份被虚假温暖诱惑的残存爱意,则绝望地试图相信眼前这个深渊般的存在,真的在寻找“永恒不变的坚定”。
“来,”汤姆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是无可挑剔的邀请。他的眼神深邃,如同最沉的夜,却又闪烁着精心编织的“坦诚”星光。“让我带你看看…我的起点,也是我试图…重铸自我的地方。”他刻意避开了“家园”这个词,选择了更具象征意义的“起点”。
洛特斯的目光在他脸上、那束仿制蓝莲、手中的白玫瑰之间逡巡。
蓝莲印记的钝痛与心底的残存温暖爱意拉扯几乎将她撕裂。
最终,那份被虚假承诺点燃的微弱希望,如同风中残烛,让她迟疑地、缓缓地,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放入了汤姆等待的掌心。
他的手指立刻收拢,干燥、稳定、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
那温度,却让洛特斯胸口的蓝莲印记猛地又是一阵剧痛,仿佛被冰冷的蛇缠住!
“跟着我,洛特斯。”汤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笑。
他牵着她,转身,步入了里德尔庄园更深的、被幽绿光晕笼罩的阴影之中。
每一步落下,洛特斯都能感觉到脚下黑曜石地砖深处传来的冰冷寒意,以及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属于黑暗魔法的冷冽低语。
阳光温室的幻象在前方若隐若现,而蓝莲在她灵魂深处,正发出无声的、绝望的悲鸣。
这华丽的庄园,每一寸空气,每一缕光线,都像是某种古老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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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被里德尔庄园精心设计的“阳光温室”过滤得恰到好处,温煦而不刺眼,均匀地洒在盛放的白蔷薇上,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和一种如梦如幻的宁静。
汤姆·里德尔坐在一张古朴的锻铁雕花桌旁,姿态放松而优雅,仿佛一位真正的主人沉浸在田园牧歌般的闲暇里。
洛特斯坐在他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茶杯边缘,那杯里的红茶色泽如血,散发着昂贵香料的气息。
蓝莲印记在她胸口持续地发出沉闷的钝痛,像一颗腐朽的心脏在缓慢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令人颤抖的恐惧。
这满室的阳光、花香、宁静,都像一层精心涂抹在金箔上的油彩。她能感觉到脚下深处传来的微弱震颤,那是被囚禁在某种时间法阵里的小精灵干尸无声的悲鸣,是根系缠绕尸骸汲取养分的贪婪吮吸。
汤姆越是表现得“正常”,蓝莲的警告就越发沉重。
“有时候,”汤姆放下茶杯,瓷器轻叩桌面的声音在过分的寂静中异常清晰。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精心修剪过的、沐浴在虚假阳光下的紫杉木林荫道,侧脸线条在光线下完美得如同人偶。
“我会想起孤儿院那棵光秃秃的树。那时候,力量是唯一的渴望,像饿狼渴求血肉。”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过去”的自嘲。
“简单,粗暴,充满了…丑陋的绝望。”
洛特斯的心脏猛地一缩。
孤儿院时光。这是他极少主动提及的、真正的“起点”。
蓝莲印记的钝痛骤然加剧,几乎让她闷哼出声。
他在撕开伤口,还是…在编织更温柔的陷阱?
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转回来的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东西:一丝对过往的“厌恶”,一丝对力量的“反思”,以及…那份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爱意。他完美地演绎着“迷途知返的灵魂”在审视过去时的痛楚与决心。
“但现在我明白了,”汤姆的声音更低,更沉,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灵魂熔炉的锤炼,带着滚烫的真挚。
“力量…若没有灵魂的稳定,不过是风中飘散的灰烬。这是你教会我的,洛特斯。”他凝视着她,那目光专注得仿佛她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永恒不变的坚定’,它比任何强大的魔法都更…耀眼。”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重量,然后,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似乎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弧度。“它值得我用一切去守护。”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温室外的宁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喧嚣粗暴撕裂。
“抓住他!那个肮脏的泥巴种小偷!”
“敢偷里德尔庄园的苹果?打断他的手!”
诺特和莱斯特兰奇那刻意拔高、充满表演性质的怒吼穿透了玻璃。洛特斯惊得差点打翻茶杯,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麻布衣服、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像只受惊的兔子,从果园方向没命地朝温室这边跑来,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泥土,惊恐得几乎失声。他怀里紧紧抱着两个沾着泥土的红苹果。诺特和莱斯特兰奇紧随其后,魔杖尖端闪烁着不祥的红光,脸上挂着残忍的狞笑,动作却带着一种明显的、刻意的迟缓——他们在等待。
剧本的高潮,来了。
蓝莲印记的钝痛瞬间转化为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洛特斯几乎能“看到”男孩奔跑路线正下方,那深埋在紫杉树根下的、属于老汤姆·里德尔和小汤姆·里德尔(汤姆的生父)的骸骨!那骸骨正渗出粘稠的、无形的黑暗,如同怨毒的鬼手,无声地抓挠着男孩的脚踝,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冰冷!弑亲的罪孽,正成为这场盛大表演最黑暗的注脚!
“不!”洛特斯失声惊呼,不是因为男孩的处境,而是因为那几乎要撕裂她灵魂的罪孽反噬!她猛地看向汤姆。
汤姆脸上的温和与沉静瞬间被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怒意”取代。那份怒意并非针对男孩,而是针对他“不懂事”的跟班。他霍然起身,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感。长袍在他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大步流星地冲出温室。
“住手!”汤姆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鞭子,抽打在诺特和莱斯特兰奇身上。那两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夸张的狞笑僵在脸上,高举的魔杖也顿在半空。
汤姆的身影挡在了瑟瑟发抖的男孩面前,背对着洛特斯,挺拔如松,如同隔绝黑暗与弱小的坚实壁垒。他看也没看身后吓得几乎晕厥的男孩,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诺特和莱斯特兰奇。
“里德尔庄园什么时候需要靠恐吓一个孩子来彰显威严了?”
汤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威压,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洛特斯耳中。“滚回你们该待的地方去。再让我看到你们滥用力量欺凌弱小…”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咒语都更具压迫力。
诺特和莱斯特兰奇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脸色煞白,忙不迭地躬身,仓惶地幻影移形消失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汤姆这才缓缓转过身。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脸上的冰冷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被一种洛特斯从未见过的、堪称柔和的神情取代。那神情混杂着怜悯、宽容,还有一丝…对“无知”的谅解。
他蹲下身,视线与那惊恐万分的男孩齐平。
洛特斯屏住了呼吸。蓝莲印记在她胸口疯狂地灼烧!她能“看到”汤姆伸向男孩的手,那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袖口处极其隐晦地闪过一道紫杉木魔杖的蛇形底纹——与他父亲坟墓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弑杀者正在扮演救世主。
“别怕,”汤姆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风,与他刚才的冰冷判若两人。
他从长袍内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银西可。“拿着这个。”他将硬币轻轻放在男孩沾满泥土的手心。“记住,勤劳比偷窃更能赢得尊重。用你的双手去换取果实,那滋味…才是最甜的。”
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男孩,那份宽和如神父般的善良简直要满溢出来。
男孩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银币,又看看眼前这位俊美得如同神祇、却散发着无比温暖气息的年轻巫师,巨大的恐惧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受宠若惊的卑微感激所取代。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是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银币,仿佛在汲取力量。
“去吧。”汤姆轻轻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安抚意味。
“别再回来了。”
男孩如梦初醒,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片精心布置的“仁慈”之地。
汤姆缓缓站起身,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温室的方向,目光穿过玻璃,精准地落在洛特斯脸上。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刚刚平息“风波”的疲惫,一丝对“迷途羔羊”的怜悯。他像一个刚刚践行了崇高信条的圣徒,无声地向唯一的观众展示着:看,这就是我理解的,你所追寻的“永恒不变的坚定”。
我的力量与仁慈,威严与宽和,完美的融合。
洛特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望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汤姆·里德尔。
蓝莲印记的灼烧感达到了顶峰,那剧痛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穿刺着她的心脏。
她看着他堪称完美的表演,看着他眼中精心雕琢的温柔良善。
看着他如何将一场阴谋与一场卑劣的构陷运用的毫无破绽。
诺特和莱斯特兰奇是他的跟班啊。
包装成一场救赎的圣迹。
那份残存的爱意,那丝渺茫的希望,在蓝莲疯狂灼烧的剧痛中,在眼前这盛大而虚假的演出面前,终于…彻底熄灭了。
冰冷的、绝望的清醒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
汤姆·里德尔不懂爱。
他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坚定。
他所展示的一切,不过是对她心中理想图景最精妙、最残忍的模仿,是他用来捕获她、囚禁她灵魂的华丽枷锁。
他是一座深渊,一座精心伪装成神坛的深渊。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脊椎。
强大如他,掌控着庄园的一切,掌控着她此刻的处境。
反抗?逃跑?在这个布满他爪牙和魔法陷阱的牢笼里,无异于自杀。
不能硬碰硬。不能让他看出丝毫破绽。
就在汤姆迈步,准备带着他那份“经受考验的坚定”向她走来的瞬间,洛特斯动了。
她的身体仿佛被某种巨大的情感冲击得微微摇晃,她抬起手,用指尖迅速而隐秘地抹过眼角——那里瞬间染上了一抹真实的、因蓝莲剧痛而沁出的生理性湿润。
但这动作在汤姆看来,却像极了被感动的泪水。
当汤姆推开通往温室的门,带着一身“圣洁”的光晕和沉凝的“坚定”气息走近时,他看到的是这样的洛特斯:
她的金发在阳光下仿佛流动的月华,微微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遮住了那双此刻必定盈满复杂情绪的眼睛。白皙的脸颊上,一道清晰的、湿润的泪痕蜿蜒而下,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巨大的情感波澜。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致的、脆弱的、被深深撼动的美丽,如同暴风雨后沾满露珠、摇摇欲坠的莲花。
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放在膝上、微微颤抖的手。
“汤姆…”她的声音响起,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哽咽如此真实,如此动人。“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浅色的眼眸终于看向他,里面仿佛盛满了破碎的星光、难以置信的震动、以及一种…被深深刺中灵魂的、近乎虔诚的感动。
她的眼神柔软得如同一汪水,仿佛他刚才所做的一切,不是一场表演,而是真正撼动了她世界的壮举。
她将自己伪装成了他这场盛大演出最完美的、最动容的观众。
她柔情似水,脆弱易碎,仿佛他指尖轻轻一碰,就会融化在这片他精心打造的“永恒”幻梦之中。
汤姆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
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柔光。一丝极其细微的华光掠过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几乎无法察觉。
她,终于被彻底打动了。
她看到了他想要她看到的一切,并且…为之深深震撼。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试探的温柔,轻轻拂过她脸颊上那道湿润的泪痕。
他的动作无比珍重,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洛特斯。”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仿佛能抚慰灵魂的力量(那力量的本质是更深沉的操控)。“谢谢你…相信我。”他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那份演练过无数次的“永恒不变的坚定”再次凝聚,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承诺感。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爱。”
“用我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洛特斯在他指尖的触碰下,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随即,她像是被这份承诺彻底击垮了最后的心防,微微闭上了眼睛,一滴新的、晶莹的泪珠顺从地滑落,滴在他尚未收回的指尖上,带着冰冷的温度。
她将自己柔顺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精心设计的“永恒”祭坛前。内心却是一片冰冷死寂的荒原,只剩下蓝莲印记那永不熄灭的、绝望的灼痛,和她自己无声的、冰冷的誓言。
为什么呢,汤姆?
为什么要说这样美妙动听的,关于爱和永恒的誓言。
要是是真的,该多好啊。
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