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的睫毛在晨光照耀下颤了三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金红的晨曦透过殿顶雕花窗棂斜洒进来,在他脸上织出细密光影,像是某种古老的符纹。
殿内的青铜灯树还燃着残烛,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冯嫽的裙角扫过他手背时带着凉意——那是丝绸滑过肌肤的轻柔触感,混杂着她手中丝帕散发出的淡淡药香。
她正半蹲着,用丝帕蘸了温水给他擦额角的汗,那温热的湿意沁入皮肤,带来一丝清醒。
“醒了?”冯嫽抬头,眼角还沾着未拭净的焦灰,声音却稳得像定风珠,“墨隐说备用节点全连上了,罗马的汉币结算也通了。”她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额间那枚暗红印记上,眼神里透出一丝担忧,“刚才你意识空间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子阳撑着石案坐起来,喉间像塞了把烧红的炭,吞咽时仿佛有火星在气管里炸开,干涩刺痛。
他能感觉到掌心压着的石案表面粗粝的纹理,带着夜里的余寒。
鼎灵本源融入意识的余韵还在体内翻涌,他闭上眼,仿佛看见无数银线从九鼎向四方延伸,那是链网节点重新连接的触感,如同蛛网般细腻而坚韧地缠绕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玄冥说真正的麻烦才开始。”他摸向腰间的链网终端,玉质外壳还带着体温,冰凉中透着暖意,“得趁残魂未稳,启动‘白泽之誓’。”
“子阳!”墨隐撞开殿门的动静比人先到,他发带散了一半,衣襟上还沾着泰山方向飘来的焦土,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灼烧过的尘味。
他的脚步急促而沉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泰山观测点传回影像——嬴政残魂在山顶!他……他在摆弄龙脉机关阵!”
子阳的手指在终端上的动作顿住。
他记得三天前巡视泰山时,曾在封禅台下发现半块刻着“祖龙镇脉”的青铜残碑,当时只当是秦始皇的故弄玄虚。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嬴政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命门。
“启动‘共识净化’程序。”子阳将终端按在九鼎中央的凹槽里,鼎身云雷纹瞬间亮起金红光芒,如同活物般跳动着呼吸。
金属震动的声音低沉绵长,像是远古巨兽苏醒的叹息。
链网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在所有人耳畔响起,清冷如铃。
冯嫽腕间的银簪突然震动,她低头看时,腕间浮现出淡蓝色的全息屏,上面滚动着全球节点的响应:“罗马元老院支持票 108”“波斯银塔节点确认 72”“百越水寨全票通过”……数字攀升的速度快得让人眼晕,仿佛每一秒都有新的能量注入这片虚拟网络。
“检测到嬴政残魂存在,是否驱逐?”青鸾的投影从鼎中升起,尾羽上的金斑随着链网数据流明灭,声音清越如钟磬相击,“当前支持率:89%……92%……”
“你们无法抹去朕的存在!”
这声暴喝像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口,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墨隐的终端“啪”地掉在地上——泰山方向传来的实时影像里,嬴政残魂正站在被轰开的龙脉阵眼上,玄色龙袍翻卷如潮,脚下的赤色光柱穿透云层,将整片天空染成血锈色。
远处山峦在光影中扭曲变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灵魂之战颤抖。
“链网运行受阻!”墨隐扑过去捡起终端,指尖在屏幕上翻飞,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嘶哑,“齐地节点信号弱了37%,燕地……燕地节点断了!”
子阳盯着全息屏里那道赤色光柱,眉头紧锁。
他能感觉到链网银线在震动,像被人抓住琴弦用力撕扯,每一下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嬴政残魂的力量不是来自虚无,而是地脉——那些被他用千年时间以血祭封镇的山川灵气,此刻正顺着龙脉阵眼倒灌进残魂体内,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必须切断他与地脉的连接。”青鸾的投影突然凝实,尾羽上的金斑化作尖锐的鸣哨,“否则他会像附骨之疽,逐渐侵蚀链网核心!”
子阳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玄冥消散前说的“活人的麻烦”,原以为是指人心难测,却不想嬴政连死都要拖整个链网垫背。
“启动‘鼎盾屏障’。”他咬着牙按下终端最后一个键,声音坚定如铁,“隔离外部干扰!”
九鼎同时发出嗡鸣。
这声音与寻常鼎鸣不同,带着金属震颤的锐响,震得殿内青铜灯树的烛火忽明忽暗,仿佛整个宫殿都在共鸣。
冯嫽伸手按住发疼的太阳穴,看见鼎身上的云雷纹突然凝结成厚重的光盾,将整个咸阳宫笼罩其中——那是链网核心的最后一层防护,冰冷而坚固。
“子阳,波斯长老阿里传讯!”冯嫽举起银簪,全息屏里出现个留着白胡子的老者,他身后的波斯银塔正在渗出幽蓝光芒,那种奇异的光波似乎能穿透屏幕,映照出一种古老文明的庄严与悲壮。
“他说愿意重启西线节点,就算烧毁三座银塔也在所不惜!”
子阳望着全息屏里阿里苍老却坚定的脸。
三天前他还在为汉币与波斯银币的兑换比例争执,此刻却将整个波斯链网的安危压在这场公投上。
“告诉阿里,”他声音发哑,但语气坚定,“等事成了,我亲自去波斯银塔赔他三座新的。”
冯嫽的手指在银簪上快速敲击,转译后的密语顺着链网飞向波斯。
几乎是同时,燕地节点的信号开始跳动——波斯节点重启带来的能量潮汐,正沿着链网银线反哺其他地区。
“支持率97.4%。”青鸾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如晨钟破晓,“投票结束,启动最终驱逐程序。”
全息屏里的嬴政残魂突然抬头。
他脸上的黑雾正在剥落,露出半张与生前无异的脸——眉峰如剑,眼尾上挑,正是当年在咸阳宫怒摔玉玺的模样。
“朕乃天命!尔等怎敢——”
话音未落,金色光芒从九鼎中迸发。
那光不是热的,反而带着初春融雪的凉意,却比任何利刃都锋利。
嬴政残魂的身影开始崩解,这次没有黑雾,没有哀鸣,他像被风吹散的沙粒,连最后一声嘶吼都碎在光里。
殿内的鼎鸣渐渐平息。
子阳靠在石案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鼎身,感受着金属表面残留的微微震动,如同心跳的余韵。
他能感觉到链网银线重新变得柔软,那些被撕扯出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冯嫽递来一盏温茶,他接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茶汤入口温润,带着淡淡的甘苦,顺喉而下,安抚着他疲惫的神经。
“结束了?”墨隐蹲在终端前,盯着恢复正常的数据流,声音还有些发飘。
“暂时。”子阳喝了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滚进胃里,仿佛一点点唤醒了身体的温度,“刚才意识空间里,我听见龙脉的声音了。”他望向殿外渐亮的天色,晨风拂过面颊,带着露水的清凉,“像有人在地下敲鼓,一下,一下……”
冯嫽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晨雾未散的远处,有只玄色信鸽正扑棱着翅膀掠过宫墙,爪间系着的羊皮卷上,“滇池”二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该准备飞舟了。”子阳将空茶盏放在案上,指腹轻轻抚过终端新浮现的纹路——那是他在意识空间里刻下的“白泽之誓”,冰冷的材质上传来微不可察的起伏,仿佛回应着他的决心,“有些麻烦,总得当面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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