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缝裹着李懒坠下的瞬间，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干草味——像极了破庙墙角晒了三天的旧草席。
等再睁眼时，脚下已没了实地，只有星子在身周流转，大如磨盘的星核泛着幽蓝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漂浮的云絮上。
这地方不错，就是风有点冷。李懒缩了缩脖子，单手撑着云絮躺平，草茎在嘴角晃悠。
他刚把另一只手揣进怀里摸藤叶，余光瞥见身侧浮起团雾状光影，雾中隐约显出身形：白衫广袖，眉眼却像浸在水里，看不太真切。
懒者非惰，乃择也。空影的声音像古寺檐角的铜铃，带着点嗡鸣，你既来此，可愿知懒神为何逆天？
话音未落，李懒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光。
云端之上，有个身影负手而立。
那人身着月白道袍，发间系着根草绳，脚下踩着的不是云，是万千天兵的枪尖——那些披甲执戈的天将足有十万之众，甲叶相撞声震得星河都在摇晃。
可那道袍身影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望着远处翻涌的雷劫云，慢悠悠开口：我懒，非我不为，而是不愿。
李懒的草茎啪嗒掉在云絮上。
他撑起上半身，喉结动了动——那声音，那姿态，像极了他蹲在城隍庙台阶上晒肚皮时的模样。
更诡异的是，他识海里的懒碑突然发烫，烫得他太阳穴突突跳，碑上的纹路竟和那道袍身影背后的光纹完全重合，像是同一块玉被劈成了两半。
这画面......怎么感觉像我自己？他嘀咕着往前爬了两步，云絮在掌心软得像棉花。
刚要凑近看那道袍人的面容，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啪嗒。
很轻，却在寂静的星海里格外清晰。
李懒僵了僵，慢慢转头。
另一个自己正站在五步外。
同样的破布短打，同样的草绳束发，连左边眉骨上那道被地痞用砖头砸出来的淡疤都分毫不差。
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数九寒天的井水，没有半分他惯常的吊儿郎当。
你不配承载懒神意志。懒影傀儡开口时，李懒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这声音是他的，却像是被冰锥削过，每个字都带着刺。
话音未落，傀儡的手已经动了。
李懒本能要躲，却见对方挥出的拳风里裹着熟悉的懒气——是他在城主府门前躺七日悟的《睡仙拳谱》起手式懒猫伸懒腰。
更离谱的是，傀儡周身竟也泛起海眠领域的蓝光，和他的领域撞在一起，像两团揉不匀的蓝墨水，滋滋冒着火花。
我去！李懒一个懒驴打滚翻出三丈远，后脑勺撞在星核上，疼得他龇牙，连我都懒得动，你还这么勤快？他边嘀咕边往地上一瘫，反正系统提示过躺平状态自动积累懒气值，此刻不划水更待何时？
果然，识海里的懒气条开始唰唰涨。
他瞥见懒狼王不知何时蹲在不远处的星核上，狼耳抖了抖：它是残念所化，靠的是懒神遗意。
李懒眼珠一转，突然笑出声。
他摊开四肢躺在云絮上，双手枕在脑后，嘴角又叼上根草茎：既然你是我，那你肯定也不想打吧？他故意把打字拖得老长，像在哄耍赖的小乞丐吃窝窝头，你看啊，咱们躺这儿晒星星多舒服？
非要动手动脚的，多累？
懒影傀儡的动作突然顿住。
它的指尖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眼底的冷光像被风吹乱的烛火，忽明忽暗。
李懒看见它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可刚张开嘴，眉心便闪过一道黑纹——那纹路他认得，是之前遗迹穹顶怠魔壁画上的鳞片样暗痕。
看来，真正的懒神还未归来。空影的叹息混着星子坠落的轻响。
李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懒影傀儡的眼神重新冷硬如铁，黑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它再次抬起手，这一回，掌心凝聚的懒气比刚才更盛三分。
得，软的不行来硬的？李懒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云絮里。
可就在傀儡的拳头即将触到他后背时，他突然翻身坐起，指尖快速结出懒碑新悟的懒人印——这是他在国寺佛前打盹半月才偷学的偷懒法门，专门用来化解正面攻击。
星海里爆起一团金光。
李懒被气浪掀得滚出去老远，后背撞在星核上，疼得他直抽冷气。
可等他抬头再看，却见懒影傀儡的胸口多了道浅痕，正渗出淡金色的光血——那是他的血，带着懒气特有的甜腥。
懒哥！
熟悉的呼唤混着海水的咸湿味钻进鼻腔。
李懒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星海尽头有团模糊的白影——像是汐月的鲛绡，又像是他破庙里那条漏雨的布帘。
等他再回头，懒影傀儡已逼近到三步之内，黑纹几乎覆盖了整张脸，只有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迷茫，像被人强行按进泥里的星子。
看来......李懒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咧嘴笑了，这架，还得接着躺平打。他重新躺回云絮，双手交叠在腹上，懒气值的提示音在识海里炸成一片，反正懒神说过，越懒越强嘛。
懒影傀儡的拳头再次挥下时，李懒闭紧了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有股暖流裹住他的腰——是懒碑的光链，从他眉心窜出，像活物似的缠住了傀儡的手腕。
检测到懒神意志冲突。懒碑的机械音难得带了点波动，是否启动十倍返还？
当前可返还懒气值：八万点。
李懒没答话。
他望着懒影傀儡眼底那丝未消的迷茫，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桥头签到时，遇到的那个偷他窝窝头的小乞丐——那孩子被他抓住时，眼睛里也是这种又怕又倔的光。
等等。他伸手抓住傀儡的手腕。
那手腕的温度和他的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也不想打？
懒影傀儡的瞳孔剧烈收缩。
黑纹在它脸上游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挣扎。
李懒感觉有股记忆突然涌进识海——是白骨婆婆的声音，混着腐草味：毁掉那小子，他会坏了咱们的局...
啪！
傀儡的另一只手狠狠掐住李懒的脖子。
李懒被掐得翻白眼，却笑得更欢了：你看，有人逼你动手呢。
那我可得谢谢你啊——他艰难地抬起手，按在傀儡心口，被迫劳作，十倍返还嘛。
识海里的懒气条瞬间飙到满格。
懒碑发出刺目金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李懒看见懒影傀儡的黑纹开始碎裂，露出底下原本的面容——和他一样，左边眉骨有道淡疤，眼睛里甚至还藏着点没来得及收的慌乱。
真正的懒神......空影的声音变得极轻，或许从不是某个人。
话音未落，星海突然开始震颤。
李懒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揪住他后领，往某个方向拽去。
他瞥见懒影傀儡被甩向另一边，黑纹重新爬满全身，可在被黑暗吞没前的最后一刻，它的嘴型动了动——像是在说小心。
得，又要换地方躺了。李懒嘀咕着，任由那股力量拖着他下坠。
星子在眼前划过，像极了当年他蹲在城墙根，看富家公子放的流星烟花。
等黑暗再次笼罩时，他摸了摸怀里的藤叶，突然想起懒神记忆里那句话——我懒，非我不为，而是不愿。
原来，最狠的偷懒，是不愿被任何人的规矩框住。
而此刻，在黑暗深处，有个沙哑的女声轻笑响起：小乞丐，你以为你赢了？
懒影傀儡坠进黑暗时，指尖的黑纹突然泛起幽绿——那是白骨婆婆的蛊虫印记，正顺着它的血管，往心脏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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