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懒躺在草席上，懒藤的叶子扫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海腥味。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草席，黏在皮肤上有些发痒，但他懒得动，只把懒藤往脸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
胸口的懒藤挂坠还在发烫，那是方才调用本源时留下的灼痛，像块烧红的炭，隔着衣服烙在皮肤上。
“第三层……”他喃喃道，声音闷在绿叶里，“传说中连守界人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懒’的真意。”汐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哽咽。
她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像道狰狞的蜈蚣。
李懒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了，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笑：“小伤，睡一觉就好。”
汐月没接话。
她的发梢垂下来，扫过他的手腕，带着鲛人特有的咸湿气息。
李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懒界屏障变薄，那些窥视的目光像附骨之疽，柳问天的剑意在虚空里划出的裂痕还没愈合，乌兰娜的占星盘碎片还在池底泛着幽光，血蚕子的毒雾甚至渗透了半层结界。
“得先把这些麻烦精收拾了。”李懒突然坐起来，草席在他臀下发出沙沙的响。
他的动作太急，伤口又裂开了，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在之前的血花旁又添了一朵。
汐月想扶他，被他摆摆手拦住：“不用，我懒得出力。”
他屈指一弹，懒气从指尖涌出，像条无形的绳子，缠住了虚空里若隐若现的几道气息。
柳问天的身影首先被拽了出来，白衣染血，手中的剑“当啷”落地——方才他试图用南洲剑法劈碎懒界屏障，结果被反弹的剑气割得遍体鳞伤。
“李懒！你敢——”他刚开口，李懒已经打了个哈欠：“吵死了。”
懒界突然震颤，万象池深处浮出一团黑雾，裹住柳问天的脚踝。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想挣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是……永恒幻境？”他的声音带着惊恐，“你要让我永远重复……”
“重复你最悔恨的事。”李懒补了一句，“比如当年为了剑尊之位，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柳问天的脸瞬间惨白，黑雾猛地将他拖入池底，水面只留下一圈涟漪。
血蚕子的尖叫紧接着响起。
这个修炼邪术的老怪物此刻化作万千血珠，却被懒气凝成的网兜住，重新聚成人形。
他的脸扭曲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乞丐，你敢动我玄冥宗……”
“敢动。”李懒的声音懒洋洋的，“反正你们宗里的老东西也懒得管你死活。”血珠剧烈颤抖，最终被幻境吞噬，水面泛起一阵腥气。
最后是乌兰娜。
北狄大祭司的法袍已经破了，占星盘的碎片扎在她脚边。
她盯着李懒，眼中的阴狠化作恐惧：“你不能……天命不可违……”
“天命？”李懒笑了，“我连懒界都能躺平，还怕什么天命？”幻境黑雾裹住她的腰，她突然尖叫：“本源核里有……”话没说完，就被拖进了池底。
万象池重新归于平静，水面倒映着李懒的脸，他摸了摸下巴：“这下清净了。”
汐月递来一方帕子，他接过来随便擦了擦手，血污在帕子上晕开，像朵蔫了的花。
“该布置防护了。”她说，指尖指向远处的蓬莱岛，“懒界裂变余波还在扩散，万一有人趁虚而入……”
“懒得布置太麻烦的。”李懒打了个响指，懒眠领域从他脚下蔓延开去，像块透明的毯子，裹住整座岛屿。
领域所过之处，风停了，云散了，连池底的气泡都静止在水中。
他对着空气喊：“谁要是敢来打扰我睡觉——”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几分威胁，“我就让他睡一辈子。”
汐月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贝壳状的罗盘。
贝壳表面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中心嵌着颗幽蓝的珠子，“海心罗盘，能指引第三层入口。”她把罗盘放在他掌心，“越往深处，考验越重，比如……”
“比如需要我勤快？”李懒挑眉，“那不可能。”他捏着罗盘，珠子突然亮了起来，发出柔和的光，“越难的事，我才越懒得做。”
懒碑突然发出轰鸣，青铜表面的符文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李懒站起身，草席“刷”地落在地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把懒藤挂坠塞进领口，转头对汐月笑：“等我回来，给你带点懒界的特产——比如更懒的石头？”
汐月没笑，她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攥紧了裙角。
懒藤在她身后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她的心跳。
李懒踏入符文漩涡的瞬间，懒气如潮水般涌来，裹住他的身体，化作“懒界·万象归寂”的屏障，闪了闪，消失在虚空中。
万象池底，那颗七彩珠子突然剧烈震动，“懒人阁”三个字发出金光。
而在更遥远的空间裂缝外，黑影的指尖又刺破了屏障，这次滴下的墨色血液里，隐约能看见半张人脸——是乌兰娜被拖入幻境前没说完的话：“本源核里有……”
懒碑上的血字缓缓淡去，最后一行新的提示浮现：“懒界本源核·感应中……请勿打扰。”
汐月望着空无一人的漩涡，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有个淡蓝色的印记，是鲛人血脉觉醒的征兆。
她忽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当懒仙踏入第三层，守界人的使命便将终结。”
而在第三层的入口处，李懒正站在一座悬浮的石桥上。
桥的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的“懒人阁”三个字泛着微光。
他打了个哈欠，把海心罗盘揣进怀里，慢悠悠地迈出一步——桥板突然发出“咔”的一声，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了。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沉睡中苏醒。
李懒眯起眼，嘴角却勾了起来：“来啊，越麻烦，我越懒得动。”
（懒界深处，那颗被感应的本源核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一抹金色流光从中窜出，消失在虚空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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